廖安低眸,目光落在公主对侍女说的话上。
「多谢你为我折的花。」
「……我也知道,春色总会逝去。就像那日你我一同赏过的锦丛生,就像那时落在你鬓发的叶。」
「小念。」
「我不想去管顾以后了。我只想,在当下,在春光里,端端正正地勇敢一回。」
「……你愿意,接受我的告白么?」
廖安咬了下自己的手指,眸光微微发亮。
话本中的公主和侍女是落难相识。
那时候,公主在满朝文武的逼迫下出塞和亲,又险些被恶劣的异族人摘下面纱。
乱世,好像总需要美人顶罪。
公主本来就是不受宠的嫔妃所出,多年来一直谨慎为先,也不愿意过度招摇。故而每每宫中宴集,独她穿了一身月光,戴了素净的发钗,远远坐在席末,看着酒杯想自己的心事。
皇帝很宠爱自己先前的几个女儿。她们生得漂亮,会撒娇,性格比公主要讨喜得多。所以,当王朝战败,必须推一个人到狼虎腹地之时,她被挑出来了。
那时候,月色皎洁。
她跪在大殿上,抬首去看看皇帝眉目间流露的半真半假的关切和不舍,缓慢附身下拜,说自己甘愿出嫁。
……当她穿过茫茫大漠,真正到了自己名义上的新郎面前时,那个人怀里已经靠了一位美人了。
公主的面庞隐在面纱之下,只有一双灵动星眸撞入他心。
蛮族的王一时兴起,让手下任意一个士兵去揭掉她的面纱。
公主顿了顿,恭恭敬敬地告诉上位者,这是她们一族的传统,女子出嫁后不见外人,容貌只有夫君能看。
公主的声音很好听,若清泉,若皎月。
可是战败者没有谈判的资格。
蛮族的王无所谓地低笑一声,正要挥手让那人别管她的说辞,尽管揭就是,他怀里的人开口了。
“她与奴是同乡之人。”女子道,“那里的确有这样的说法。而她不愿意让别人摘下面纱,是因为对王有意,只愿让您看。”
王低眸瞥她一眼,五指收紧,将美人的腰肢拉近自己,笑吟吟道:“那,不如念儿去揭?”
……
那是她们第一次见面。
公主狼狈不堪,而侍女衣冠楚楚。
后者从高座之上款款行来,手指慢慢地落在了公主耳侧。
二人距离略近,公主能看到她眸里流淌的鎏金色。
公主一时半会儿想不到哪一种族的眼睛是这个颜色,却也觉得,面前人的眼睛很漂亮。
在异乡,在周围人的哄笑里,在王满是审视的目光下。
面前人轻轻地牵了下公主垂在身侧的手指,另一只手,替她拉紧了面纱。
“抱歉。我知道你不愿意。”
“……以后,你和我,我们,就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了。”
“不要怕。”
那个叫念儿的人对所有人行了礼,牵住公主的手不卑不亢道:“还望王让诸位兵士退下。”
“事关女子清誉,祈求王三思。”
她拿起身侧人的酒,于众目睽睽下一口饮尽,澄澈的酒液顺着脖颈没入单薄的衣领。
“奴自罚三杯,愿王体谅。”
第三杯毕,上座之人开口了。
“够了。”
他让手下人退去,自己一把揭掉了公主的面纱。
公主跪在地上抬起头。
王愣怔许久,却不知道,公主并没有在看他。
而是在看他身后,脸颊已然泛起红晕的美人。
后来,王迎娶了公主,却也没有冷落念儿。
所幸他是个滥情的人。
此刻可以扬言要为公主摘下天上星辰,来日就可以把她放到一边,亲吻新送来的南疆美人。
而那时候,就是公主可以和念儿交谈终日之时。
她们很快知道了彼此的来历,也为彼此无意间展现的从容和坚定打动。
念儿不会告诉公主,她们很早很早以前就见过面。
不过公主会告诉她,谢谢你为我折花,也谢谢你当时维护我的尊严。
「你不知道,当我看到你饮酒后,我的眼前就再也容不下旁人了。」
廖安满意了。
喜欢这件事,当然要说出口才作数。
如果踌躇,忐忑,不愿意迈出第一步,就大有错过的趋势了。
嗯。这一句可以加到调 戏 阿烊的话里。
不多时,那边传来穆烊轻声的提醒。
“早些歇息,明日还要测灵根。”
廖安当即合上话本:“好!阿烊晚安。”
“……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