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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识像是沉溺在温暖的水域,时而被细碎的光影拉扯,时而又坠入更深的黑暗。
凌棠在混沌中挣扎了许久,肩膀上的剧痛是唯一清晰的锚点,提醒着她并非身处梦境。
凌棠“唔……”
她低吟一声,睫毛颤巍巍地掀开,映入眼帘的是交错的树影和一块布满青苔的岩石。
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泥土气息,混杂着淡淡的草木清香,魔族那令人作呕的腥气已然消散。
肩膀上的伤口被妥善处理过了。
粗布绷带紧紧缠绕着,虽仍有钝痛传来,却已不像之前那般撕心裂肺。
她动了动手指,触到身下柔软的落叶堆,显然是有人将她挪到了这里。
记忆猛地回笼——密信,离别,追击,剧痛,还有……
那个黑色的身影。
凌棠挣扎着想要坐起身,却被肩膀的牵扯疼得倒抽一口冷气。
她环顾四周,密林深处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心跳,方才追得她上天无路的魔族不见踪影,连一丝打斗的痕迹都没有留下。
只有不远处的一棵古树下,那抹黑色依然伫立着。
他背对着她,身形挺拔如松,玄色衣袍在林间微风中轻轻摆动,衣料上似乎绣着某种暗纹,在斑驳的光线下若隐若现。
他就那样静静地站着,既没有靠近,也没有离开,像一尊沉默的雕塑,与这片幽暗的密林融为一体。
凌棠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了几分。
她能感觉到对方身上没有明显的敌意,可那深不见底的气息却让她莫名紧张。
她是治疗师,对生命气息的感知远超常人,可眼前这个男人。
她竟读不出丝毫属于“生灵”的温度。
仿佛他本身就是这片黑暗的一部分。
凌棠“是……是您救了我吗?”
她试探着开口,声音因虚弱而有些沙哑。
男人没有回头,只是微微侧了侧脸。
凌棠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能看到一截线条冷硬的下颌,和唇边那抹似乎凝固了的淡漠。
墨尘“此地不宜久留。”
他的声音低沉,像是两块冷铁相撞,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
“魔族不会善罢甘休。”
话音未落,远处隐约传来几声魔族的嘶吼,虽隔着密林,却足以让人心惊。
凌棠下意识地攥紧了身下的落叶,肩膀的伤口又开始隐隐作痛。
男人终于转过身来。
逆着光,凌棠依旧看不清他的面容,只能看到他额前的碎发遮住了眉眼。
唯有一双眼睛。
在阴影中亮得惊人,像是淬了寒冰的黑曜石,落在她身上时,带着一种审视般的平静。
墨尘“能走吗?”
他问,语气听不出情绪。
凌棠咬着下唇,尝试着撑起身体。
刚站直,一阵眩晕便袭来,她踉跄了一下,险些再次摔倒。
肩膀的血似乎又开始渗出,温热的液体透过绷带晕开,带来一阵刺骨的寒意。
她看到男人迈开脚步朝她走来,黑色的衣袍扫过地上的枯枝,发出轻微的声响。
他的动作不算快,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压迫感,直到在她面前站定。
墨尘“看来不能。”
他淡淡道,不等凌棠反应,便弯下腰,伸手将她打横抱起。
凌棠惊呼一声,下意识地想挣扎,却被他手臂上传来的力道禁锢得动弹不得。
他的怀抱并不温暖,甚至带着一丝凉意,可奇异的是,被他抱着的瞬间,心底那股莫名的恐慌竟消散了大半。
凌棠“你……”
她想说些什么,却被他打断。
墨尘“闭嘴,保存体力。”
男人的声音依旧冰冷,却带着一种奇异的让人信服的力量。
凌棠张了张嘴,最终还是顺从地闭上了眼睛,将头轻轻靠在他的胸口。
她能听到他沉稳的心跳声,隔着衣料传来,竟奇异地安抚了她紧绷的神经。
意识再次开始模糊,这一次,她没有抗拒那片黑暗的降临。
男人抱着她,转身走进密林深处。
黑色的身影很快便融入了浓密的树影之中,只留下一串渐行渐远的脚步声,消失在奥莱山寂静的边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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