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那柄通体赤红的蛟皮长鞭呈上来时,殿外恰好滚过一道闷雷。
芙蕖指尖抚过鞭柄上镶嵌的七颗鸽血宝石。
那是她十四岁生辰时,父皇用北疆进贡的血玉亲手所嵌。
鞭身暗纹在烛火下若隐若现,宛如真凰羽翼。
“殿下!”
屋子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小太监捧着刚到的密报跌跪在门槛外,“探子来报,平津侯的黑骑卫今早押了六个男子进了皇陵西侧的守陵营!”
芙蕖系鞭的动作顿了顿。
窗外一道闪电劈过,照亮她瞬间冷肃的眉眼。
但转瞬她又笑起来,随手将密报扔进香炉,火苗“腾”地窜高,映得她眼底猩红一片。
“备辇。”
她甩袖转身时,鞭梢扫落了案上白玉镇纸,“本宫啊,要学一学那话本子里的故事,去救一救美人儿……”
当镶金嵌玉的凤驾浩浩荡荡驶出朱雀门时,紫宸殿的蟠龙柱后转出一道明黄身影。
大监额角冷汗涔涔,“陛下,公主这般阵仗去皇陵,朝堂上那些御史……”
“我们小阿蕖就是翻了天,也有朕替她兜着。”贞顺帝摩挲着拇指上的龙纹玉扳指,目光追随着远处那列蜿蜒如火的仪仗,“你个老家伙操什么心。”
雷声渐近,皇帝突然轻笑出声,“去,补道手诏。快马加鞭给阿蕖送去。”
他指尖在案上敲出轻快的节奏,“就说朕梦见太祖训示,特命嫡公主代朕祭陵,关心太后陵墓一事。”
他顿了顿,又添了句,“只要阿蕖不是把皇陵拆了……其余,都随她高兴。”
大监躬身退下时,听见皇帝对着暴雨将至的天幕喃喃自语,“平津侯这些年……确实太吵了些。”
一道闪电劈开乌云,照亮了皇帝袖中若隐若现的寒光。
那是柄与芙蕖手中“朱凰鞭”如出一辙的短鞭,只是鞭柄镶嵌的是更为罕见的紫髓玉。
暴雨倾盆而下,公主的凤驾在官道上碾出深深的车辙。
车厢内,芙蕖正用绢帕慢条斯理地擦拭鞭梢。
……
皇陵汉白玉牌坊下,几只乌鸦被惊得扑棱棱飞起。
芙蕖的鎏金凤辇刚停稳,四名身着玄铁轻甲的武士便横戟拦在前方。
他们胸甲上烙着平津侯府特有的獬豸纹,在夕阳下泛着暗红色的血光。
“皇陵重地,无诏不得入内!”
为首的刀疤脸声如洪钟,布满老茧的手指紧握戟杆。
他显然没认出辇车上九凤朝阳的徽记。
或者说,认出了却故作不知。
芙蕖懒洋洋地掀开绣着金凤的轿帘,连眼皮都没抬一下,“掌嘴。”
“啪!”
秀栀的巴掌快得带出残影。
刀疤脸被扇得踉跄后退,一口血沫混着碎牙吐在神道的青砖上。
他不可置信地瞪着这个看似娇弱的宫女,右脸迅速肿起紫红色的指印。
“侯爷有令……”
另一个武士刚开口,忽觉喉间一凉。
他茫然低头,看见自己喉头插着支金凤簪。
正是芙蕖方才鬓边戴着的那支。
鲜血喷溅在牌坊“永昌”二字上,顺着太祖皇帝的御笔金钩蜿蜒而下。
“杀。”
芙蕖朱唇轻启,像在吩咐修剪花枝般随意。
十二名金甲侍卫瞬间出鞘。
他们的绣春刀与寻常制式不同,刀背铸有细密的凤羽纹。
这是贞顺帝特赐的“朱鸾卫”,专护嫡公主安危。
刀光闪过,四个侯府武士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就变成了神道旁的血葫芦。
“没眼力见的脏东西。”芙蕖用鲛绡帕掩住口鼻,蹙眉看着溅到轿帘上的血点。
那帕子熏过沉水香,却掩不住新鲜的血腥气,“赶紧拖去喂野狗,熏着列祖列宗可怎么好?”
这几个侍卫对平津侯忠心耿耿,平日里没少倚仗自己的身份,为非作歹,欺压无辜百姓。
在芙蕖看来,他们死了确实无甚可惜。
秀栀弯腰检查尸体,突然从刀疤脸怀中摸出块令牌,“殿下,是黑骑卫的身份金牌。”
芙蕖用两根纤指拈起令牌,对着夕阳端详。
青铜符上獬豸的眼睛是用人血浸透的珊瑚镶嵌的。
这是平津侯府豢养死士的标记。
她红唇微勾,想起上月刑部奏报的七宗失踪案,苦主都是曾弹劾过平津侯的御史家眷。
“侯爷养的好狗。”她随手将令牌扔给侍卫,“留着,待会儿本宫要亲自交给他。”
神道两侧的松柏突然剧烈摇晃,不是风动,是暗处埋伏的黑骑卫在撤退。
芙蕖轻笑一声,染着凤仙花汁的指甲轻轻叩响轿窗。
朱鸾卫立刻分成两列,踏着带血的青砖向前开道,靴底碾过那些武士尚未闭上的眼睛。
当凤辇停在享殿前时,平津侯正急匆匆系着玉带出来。
他看到芙蕖的瞬间瞳孔骤缩,却又立刻堆出满脸谄笑,活像戴了张人皮面具。
“什么仙风把殿下吹到这里?”
平津侯躬身时,忽然转头对随从厉喝:“混账东西!为何不通传?本侯该亲自去迎凤驾才是!”
芙蕖慢条斯理地抚弄着腕间玉镯。
这是用整块和田血玉雕成的,衬得她指尖如雪。
她故意让沉默蔓延,直到平津侯的膝盖开始发抖,才悠悠开口,“门口有几条野狗乱吠,本宫看着心烦……就送他们去见阎罗了。侯爷可有意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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