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分,平津侯府的玄铁马车缓缓驶离皇陵。
车辕上悬挂的青铜铃在晚风中叮当作响,惊起道旁槐树上栖息的寒鸦。
平津侯掀开车窗锦帘,目光如钩般攫住站在神道旁的藏海。
他屈指轻叩车壁,“上来。”
藏海垂首上前,粗布衣衫下摆还沾着皇陵的泥水。
他登车时刻意踉跄了一下,右手在车辕处重重一撑,才勉强进了马车里。
马车内沉水香浓郁得几近窒息。
藏海刚踏入车厢便双膝跪地,额头抵在铺着白虎皮的脚踏上。
“草民愿效忠侯爷!”
平津侯指尖一顿,正在把玩的翡翠貔貅突然停在半空。
“你何必效忠本侯?”侯爷忽然倾身,“本侯看公主对你倒是青睐有加。”
藏海保持着叩首的姿势,喉结却在阴影中微微滚动。
他想起芙蕖离去时裙摆掠过的金凤纹样,想起她指尖若有似无划过他掌心的温度。
但他开口时声音却冷静得可怕,“可草民只想效忠侯爷,不想做公主的裙下之臣。”
“啪”的一声,平津侯将茶盏重重搁在案几上。
茶水溅在藏海手背上,烫出一片红痕,他却纹丝不动。
“倒是个有骨气的。”
侯爷突然轻笑,从腰间解下枚乌木令牌扔在地上。
令牌落地时翻了个面,露出背面刻着的纹路。
这是平津侯府舍人的身份凭证,可自由出入侯府外院。
藏海双手捧起令牌时,指尖恰到好处地颤抖着。
他珍而重之地将令牌贴胸收好,粗布衣衫下的肌肤却感觉被令牌背面的纹路扎得生疼。
“去吧。”平津侯重新靠回织金软枕上,闭目养神,“明日辰时,舍人府点卯。”
马车在街拐角停下。
藏海躬身退下时,余光瞥见车帘缝隙间闪过平津侯的手势。
他佯装不觉,倒退着离开马车,直到车轮声渐远才直起腰。
夜雾渐浓,藏海在巷口突然拐弯。
他解下腰间酒囊仰头灌了一口,酒液顺着下颌流进衣领。
借着这个动作,他看清了身后那两个鬼鬼祟祟的身影。
左边那个缺了半只耳朵,正是今日他见过的黑骑卫一员。
藏海唇角微勾,突然闪身挤进一家娼馆。
他在脂粉堆里转了三圈,最后从厨房后窗翻出,落在运泔水的板车上。
当跟踪者冲进后院时,只看到辆臭气熏天的板车吱呀呀驶向城外乱葬岗。
平津侯得到消息时,正在书房擦拭自己心爱的宝剑。
他闻言竟大笑出声,剑尖挑碎了一盏宫灯,“好!好!本侯就喜欢这样的聪明人!”
寅时的梆子声还在巷尾回荡,藏海已立在舍人府斑驳的朱漆大门前。
晨露沾湿了他的衣摆,在靛青布料上洇开深色的痕迹。
“新来的?”
一道清朗声音自影壁后传来。
藏海抬眸,只见个同样身着靛青长袍的年轻人倚在石雕旁,姿态十分慵懒。
晨光穿过庭院老槐的枝叶,在那人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有种熟悉的感觉。
藏海的呼吸微不可察地一滞。
“嗯,新来的。”
藏海垂首作揖,借着动作掩饰瞬间绷紧的下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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