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彘的声音突然哽住。
两岁的阿奴已经挣脱他的手掌，胖乎乎的手指在沙盘上戳出个歪歪扭扭的“刀”字。
那最后一撇拖得老长，竟与比彘当年在边关军报上的笔迹分毫不差。
廊下的湘妃竹帘被春风掀起，大乔手中的《昭阳启蒙图》哗啦翻动。
最新添的那页彩绘上，顶盔贯甲的比彘正用匕首挑着米糊往孩子嘴里送，铁甲肩头的玄鸟纹与婴孩口水巾上的绣纹交相辉映。
画角题着芙蕖的亲笔：“铁汉柔情，莫过于此。”
忽然一阵疾风卷着柳絮扑来，书页间飘落张泛黄的纸条。
大乔拾起一看，竟是比彘当年写给她的战地家书，背面被阿奴用胭脂画满了歪斜的圈圈。
暮春的柳絮越过青砖黛瓦，飘进隔壁女子学堂的轩窗。
正在誊写《屯田策》的女学生们忽然听见清脆的童谣：
“将军灶下读春秋，
女王灯前教种豆。
玄甲儿郎识字早，
来年稻浪没马头……”
临街的枣树上，几个总角孩童晃着腿脚唱歌。
比彘突然起身，铠甲铿锵作响。
他单手抱起阿奴，另一只手从腰间解下块温润的玉佩。
那是大乔当年送他的定情信物，如今穿着红绳挂在儿子颈间。
“臭小子……”
他用胡茬蹭着阿奴的脸蛋，却见孩子突然抓住他耳垂上的箭伤疤痕。
那处旧伤被摸得发烫，恍惚间又听见当年大乔在伤兵营的哽咽：“你若死了，我就随你一同去了……”
厨房飘来米糊的甜香，混着沙盘边新开的野棠梨芬芳。
大乔倚着廊柱轻笑，发间金步摇摆动的幅度，恰似当年新婚夜的红烛光影。
……
边州与巍国边境接壤的城头上，玄鸟旗在朔风中呼呼作响，新换的赤金流苏扫过苏娥皇的官帽。
她早已拭去额间的花钿，此刻正执朱笔在《茶马道改建图》上勾画。
她已下定决心，重修边境的茶马道。
一年后……
昔日烽火台被改成驿站，守军老兵捧着《退伍恩养令》老泪纵横，“王上竟记得俺们膝下无子……”
突然一阵驼铃声响，胡商阿史那的商队停在重修的古道前。
昔日箭痕累累的烽火台，如今飞檐下挂着“安澜驿”的鎏金匾额。
最令人称奇的是昭魏交界处，两国商旅共用新挖的“安民井”。
“这井水……”守驿的老兵王铁柱捧着粗瓷碗的手在发抖，碗底沉淀着当年战场上的铁屑，“竟比御赐的琼浆还甜。”
他腰间新佩的铜牌刻着“昭阳荣退”四字，在阳光下晃花了身后列队商旅的眼。
“安民井”的青石井台被晨露打湿，碑上“刀兵化雨露”的题字还沾着芙蕖常用的龙涎香墨的气味。
巡夜更夫老赵举着火把凑近，突然发现落款处多了一道新鲜的剑痕。
据说是某位魏国贵人深夜来此，用佩剑添了个“劭”字。
那“劭”字的最后一竖还拖得极长。
……
昭阳宫的琉璃灯海照亮了半壁江山。
小公主乔曦在母亲怀里咂着嘴，手里还攥着那枚边关老兵献上的玄鸟木雕。
芙蕖赤金广袖扫过廊柱，袖口暗纹里藏着幅微缩的《天下堪舆图》。
中山国的疆域已被朱砂勾勒成巍国的土地。
李相夷忽然从身后环住芙蕖，让人将挂满了昭国各地百姓送的平安结的架子，放到殿内。
作者有话说同时更新《折腰》和《藏海传》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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