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日正午的太阳像烧红的铁饼悬在头顶，炙烤着这片被血与火反复蹂躏的土地。
昭国新调来的三十架霹雳车在弓弩手掩护下终于推进到射程之内，包铜的抛竿在烈日下反射着刺目的金光。
“放！”
随着令旗劈落，绞盘释放的轰鸣震得地面微颤。
百斤重的花岗岩弹丸呼啸着划破凝固的空气，在城墙上炸开无数碎石组成的死亡之花。
李相夷亲眼看见一段城垛像酥饼般碎裂，躲在后面的巍国老兵甚至来不及躲闪。
巨石擦过他花白的鬓角，半个头颅像被砸开的西瓜般爆开，脑浆呈放射状喷在身后箭楼上。
可那具无头尸体竟还保持着拉弓的姿势，指节死死扣着弓弦，直到鲜血流尽才轰然倒地。
他有些于心不忍，可一想到折子里辛都的惨状，他扭过头去，装作什么也看不到。
“继续装填！换火油罐！”
霹雳车旁的力士们肌肉虬结的后背淌着油汗，他们将浸透松脂的陶罐装入皮兜。
新一轮齐射让整段城墙陷入火海，有个刚探头射箭的年轻守军被飞溅的陶片划开脸颊。
那孩子扔了弓，颤抖的手摸到满掌鲜血时，淡黄色液体顺着甲裙滴落在垛口上。
督战官的弯刀比呵斥来得更快。
寒光闪过，年轻士兵惊愕的头颅带着尿骚味坠下城墙，在昭国先锋军的铁靴前摔得稀烂。
“他们撑不住了！”
比彘扯着沙哑的嗓子狂吼，受伤的耳垂还在渗血，“先登队上云梯！”
李相夷却突然按住兴奋的比彘。
他眯起被硝烟熏红的眼睛，看见燃烧的城头有什么东西在晃动。
一面被火箭射穿数处的魏字大旗突然刺破浓烟，残破的旗面在热风中猎猎作响。
更令人心惊的是旗下那个赤裸上身的魁梧身影。
魏梁的后背布满陈年箭疤，此刻新添的三道伤口正汩汩冒着血，他却像不知疼痛般抡起鼓槌。
“咚！”
战鼓轰鸣震得城墙砖石簌簌落灰。
“咚！咚！”
每一声都像直接敲在胸腔上。那些本已摇摇欲坠的巍国守军突然爆发出困兽般的嘶吼，有个独眼校尉甚至直接跳上垛口，用铁叉将刚刚露头的昭国先登兵捅了个对穿。
热腾腾的肠子挂在叉尖上晃荡时，更多守军仿佛被注入了疯魔般的力气，他们用长矛捅，用滚油泼，甚至抱着突入缺口的昭国甲士一起跳下城墙。
比彘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他看见魏梁鼓槌上的红绸早已被鲜血浸透，每一次挥臂都在空中甩出血弧。
更可怕的是那些守军的眼睛。
布满血丝的瞳孔里燃烧着某种超越恐惧的东西，让这些疲惫到极点的躯体依然能抡动二十斤重的战斧。
正午的阳光突然被浓烟遮蔽，战场陷入诡异的昏暗中。
李相夷和比彘都知道，此时的军队，已不再是攻城器械的较量，而是两股意志在血肉磨盘中的殊死撕咬。
黎明前的黑暗最是深沉，浓雾裹着硝烟，在磐邑城头缓缓流淌。
城下的尸体堆积如山，秃鹫在低空盘旋，发出刺耳的嘶鸣。
突然——
“轰！”
作者有话说我其实想过让李相夷一剑破城楼。可……终究这个世界不是玄幻的。武功再高，也会力竭而亡。李相夷不会去赌这个可能，因为他有妻有女。
作者有话说同时更新《折腰》和《藏海传》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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