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更梆子响过时,花如月已经枕在芙蕖膝上。
她故意把师父的广袖铺展开盖住自己,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绕着垂落的丝绦。
白九思坐在稍远些的屋脊上,正将芙蕖一缕长发编进玄色剑穗里。
只不过他刻意放慢动作,让发丝一次次拂过自己手腕内侧。
芙蕖假装没看见两个徒弟的小动作。
她望着远处起伏的山影,忽然被同时裹上肩头的两件外袍绊住。
芙蕖忽然觉得,这场幻境,或许比真实更值得珍藏。
不过,整整三十年了,是时候该出这个幻境了。
晨雾未散的松鹤县在芙蕖指尖寸寸崩解。
青瓦化作流萤,朱廊散作烟霞,那些他们亲手栽种的海棠树正逆着时光凋零。
花瓣退回花苞,枝干缩回幼苗,最终变成一粒湮灭在风中的种子。
芙蕖的素白广袖被晨风鼓起,看着枕在自己膝上熟睡的两个徒弟,眼底泛起涟漪般的金光。
花如月还攥着她一片衣角,唇边沾着半块芙蓉酥的碎屑;白九思的剑穗仍缠着她一缕发丝,在渐消的月光下泛着银辉。
芙蕖轻轻拂过两人眉心,三十年来第一次完全释放威压。
“轰!”
超越玄天境的灵压震碎最后一片幻境瓦当,白九思和花如月同时惊醒。
“师父?!”
可他们甚至没来得及完全起身,芙蕖的袖风已携着太古威压拂面而来。
“睡吧。”
这声轻叹里含着混沌法则。
花如月最后看见的是师父袖口暗绣的九转金纹,白九思则捕捉到她眼底一闪而逝的金芒。
芙蕖展开的袖袍接住两个徒弟,乾坤袖里顿时多了两轮小太阳。
她低头亲了亲鼓动的袖口,突然并指划开时空。
“刺啦——”
苍穹像被撕碎的绸缎,露出其后沸腾的时空乱流。
芙蕖踏出第一步时,松鹤县最后一盏灯笼恰好熄灭,那些他们共同温过的酒、吵过的架、数过的星星,全都化为一粒微尘。
袖中传来轻微的挣扎。芙蕖按住翻涌的袖袍,纵身跃入千年前的黎明……
……
逆流的时光长河泛起血色泡沫,芙蕖的虚影在法则洪流中时隐时现。
一千年前……
芙蕖的青色衣袍已与天道同化,偶尔凝实的指尖穿过岁月,却再不能触碰人间一片落叶。
花如月跪在昆仑之巅,十指深深插进冰层。
寒冰割裂她的掌心,鲜血刚渗出就被天道威压蒸发成猩红雾气。
“师父……”
她盯着空中飘忽的金色光点,突然暴起去抓。
“哗啦!”
幻影如镜面破碎。
白九思的玄铁剑鞘横挡在她面前,剑穗上那缕银白长发刺得她眼眶生疼。
“省省力气。”他声音哑得厉害,眉心在滴着鲜血,“那是天道折射的残像。”
花如月猛地揪住他前襟,发现这个曾经最重仪容的师兄,如今衣领竟沾着干涸的血渍。
“你看清楚。”她掰过他下巴强迫他抬头,天际金色流光正在凝聚成芙蕖垂眸的模样,“师父合道前最后推演的天命——”
虚空中浮现血色卦象:阴阳双鱼死死咬住彼此尾巴,正是他们二人命格纠缠的显化。
“既然你我注定纠缠,又都希望师父回来……”花如月冷笑一声,手轻轻搭在白九思的肩头,“师兄,你该懂我是何意,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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