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林斋内室的青铜香炉升起袅袅青烟,沉水香的气息在纱帐间缓缓流淌。
金羽雕收拢翅膀落在窗棂上,锋利的爪尖扣着檀木发出细微的刮擦声。
芙蕖取下绑在雕腿上的竹筒时,一缕阳光正好穿过雕翼的缝隙,在青砖地上投下流动的金斑。
“咔嗒。”
竹筒机关弹开的声响惊动了案头沉睡的白猫。
芙蕖展开薄如蝉翼的密信,北境特制的冰蚕丝纸在指尖泛着幽蓝光泽。
她的目光在字句间飞速掠过,眉心渐渐蹙起一道细痕。
“谷主?”
紫苏捧着新煎的雪芽茶进来,茶汤在白玉盏中漾出清透的碧色。
芙蕖指尖灵力微闪,密信瞬间化作齑粉。
细碎的纸屑从她指缝间流泻而下,被穿堂而过的风卷着,在透进花窗的光柱里纷扬如雪。
“北代国和西寒国的使团已经快到京城了。”芙蕖转身,“北代的五王子……”
她忽然顿住,神识如潮水般漫过整座院落。
檐角铜铃的震颤、药童碾药的节奏、甚至三里外酒肆旗幡的摆动都清晰可辨。
确认无人窥听后,芙蕖才继续道:“他打算借这次朝贺,让北代太子永远留在中原。”
紫苏手中的茶盘微微一倾。
一滴茶汤溅在青玉案上,很快洇成深色的痕迹。
“我们要助他一臂之力么?”
她压低声音,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茶盘边缘。
芙蕖忽然轻笑。
窗外一树海棠被风吹得簌簌作响,花瓣扑簌簌落在她的肩头。
她捻起一片殷红的花瓣,在指间碾出艳丽的汁液,“北代若乱,睿王定会镇守朔西……”
此言未尽,紫苏却立刻了然。
朔西军远在千里之外,京城若是动乱,他们根本赶不过来……
很快,紫苏就想起天机楼上月传来的密报。
北代贵族在边境掳掠商队时,曾将俘虏的脚筋挑断取乐。
阳光忽然被流云遮蔽,室内陡然暗了下来。
芙蕖站在明暗交界处,半边脸浸在阴影里,“你说北代王庭最爱用战俘的头骨做酒器?”
“去年冬天,他们为庆贺五王子生辰,活埋了三十个抗税的农户。”紫苏声音发紧,“公主府后院的水井里,至今还沉着十几个……”
青瓷药碾在芙蕖掌心发出“咔”的一声脆响,蛛网般的裂纹顺着釉面蜿蜒绽开。
她垂眸凝视着从指间簌簌落下的药粉,唇角勾起温柔的弧度,仿佛在说一件再平常不过的小事,“那便都杀了吧。”
穿堂风忽起,案头医书哗啦啦翻动,雪白的纸页映得她眸中金芒乍现。
紫苏望着光影交错间谷主昳丽的侧颜,非但不觉得可怖,反觉胸中热血翻涌。
这般体恤苍生的杀伐决断,才配得上那九重宫阙里的龙椅。
……
正月初二的南苑猎场,残冬的薄雾笼罩着苍翠的山林。
几株早开的山茶花在寒风中摇曳,与枯草间暗红的血迹形成刺目的对比。
北代太子那柄镶着孔雀石的腰刀还斜插在烤野猪上,人却已不知所踪。
半日后,燕迟的亲兵在悬崖下的竹林深处发现了太子的尸体。
华贵的织金锦袍被竹枝勾得破烂不堪,那张总是带着傲慢神色的脸庞扭曲成诡异的青紫色,十指深深陷入泥地,仿佛死前见到了极恐怖的事物。
紧接着,元芜公主和五王子的尸体在潮湿的山洞中被寻获。
洞壁上垂落的藤蔓轻拂过公主苍白的脸颊,她精心梳妆的云鬓依旧整齐,唯有颈间一道细如发丝的红痕,在雪白的肌肤上格外刺目。
“五脏俱碎,但体表无伤。”秦莞的银刀在五王子心口处顿了顿,“像是被极阴柔的内力震碎经脉。”
她余光瞥见燕迟蹲在洞口的背影,男人骨节分明的手指正抚过石壁上几道新鲜的刮痕。
暖湿的风裹挟着血腥气扑面而来,燕迟的眉头越皱越紧。
太干净了。
没有游魂的低语,没有亡者的怨气,这不合常理。
“燕迟!”太子燕彻的锦靴踏碎了洞口的枯枝,杏黄色的蟒纹常服下摆沾满泥渍,“父皇命你三日破案!”
他声音发颤,腰间玉佩随着焦躁的踱步叮当作响。
崖下的竹叶突然沙沙作响,惊起几只白鹭。
燕迟望着它们掠过水面的身影,忽然注意到公主尸身旁的落叶。
本该自然垂落的竹叶,竟呈现出诡异的放射状,仿佛被某种气浪震开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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