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
一声极轻的冷笑从芙蕖唇边溢出。
她忽然想起当年在井底的那些尸体，和旁边废墟里刨出的那只焦黑的紧紧攥着半块麦芽糖的小手。
多么可笑啊，刽子手早已酣然入梦，而亡魂却连一块糖都带不走。
青铜仙鹤灯台里的冰晶如活物般蜿蜒生长，晶莹的冰棱攀上鎏金御案，将半盏碧螺春冻成剔透的琥珀。
严涵的龙袍下摆扫过冰霜，寒气顺着金线龙纹窜上脊背，激得他打了个寒颤。
“很好。”
芙蕖忽然轻笑，朱唇勾起新月般的弧度，眼角却凝着三九天的霜雪，“那便请你好好想起来。”
广袖翻飞间，一道血色符咒如离弦之箭破空而出，凌空炸裂成万千猩红丝线，毒蛇般钻入严涵的太阳穴。
男人青筋暴起的双手在空中抓挠，像溺水者试图抓住根本不存在的浮木，最终从盘龙宝座重重栽落。
殿外澄澈的碧空陡然劈过一道闷雷，惊起檐角铜铃下的乌鹊，墨羽纷乱如坠落的星子。
这“溯魂咒”最是狠绝，中术者须得将受害者的剜心之痛，寸寸尝遍。
待严涵从混沌中挣扎醒来，明黄龙袍已浸透冷汗。
当他涣散的目光聚焦在芙蕖指尖旋转的玄铁令牌时，整个人如遭雷殛般剧烈颤抖。
那枚令牌，正是他派往薛家村的暗卫信物。
可谁让薛家村的那个村长夫人，恰好在省亲时，捡到了他和太子换身份那日意外留下的东西？
难道不该死吗？
若是那枚玉佩被曝光出去，他这偷来的江山，必将倾塌。
那怎么可以？
“我原名薛宝珠。”芙蕖的声音极轻，却似寒刃刮过金銮殿的每一寸角落，连檐角垂落的日光都仿佛凝滞。
她的指尖轻轻摩挲着令牌边缘，像是在抚摸一道陈年的伤疤。
“曾有个幸福美满、人人羡慕的家。”她缓缓抬眸，眼底映着窗外刺眼的晴空，却冷得像是淬了冰，“我的父亲是薛家村村长薛连虎，我的母亲苏三娘，是方圆百里出了名的美人。我的哥哥薛文俊，天资聪慧，十二岁便中了秀才。我还有两个弟弟，一个赛一个的玲珑可爱……”
她的嗓音忽然一滞，指节收紧，令牌在她掌心发出细微的“咔”声。
“可这一切，在十年前，戛然而止。”她盯着严涵，唇角缓缓勾起一抹笑，却比刀锋更冷，“全是拜你所赐。”
殿外晴空万里，无风无云，可殿内的空气却仿佛凝固成冰。
“严涵。”芙蕖看着皇帝的眼神，就像是看一个死人，“我娘不过是无意中捡到了一枚玉佩，你就杀了我全家，还有整个薛家村六百三十一口。”
她倏然抬手，一把掐住皇帝的咽喉，指节深深陷入他的皮肉里。
阳光斜照进来，将她的影子拉长，看起来如索命的修罗。
“你，真的……”她一字一顿，眼底翻涌着滔天的恨意，“该、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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