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寒风卷着雪粒子拍打窗棂,祠堂内的烛火明明灭灭。
燕老太君的蟠龙杖在地砖上叩出沉闷回响,杖头镶嵌的明珠映着众人惨白的脸。
“阿迟既已承恩……”老太君嗓音嘶哑,微微枯瘦的手指摩挲着手杖,“便是燕氏延续皇族血脉的最后机缘。”
前朝睿王突然暴起,案上茶盏翻倒在族谱上。
褐黄茶汤浸透了“燕迟”二字,墨迹在宣纸上晕开如血。
“我燕氏儿郎岂能……”
他喉结滚动,后半句却哽在喉头。
“糊涂!”
老太君一杖横扫,案角蟠龙香炉应声而碎。
香灰飞扬间,她颤抖的指尖戳向窗外,“如今已经不是我燕家的天下了!”
这时,窗外传来整齐的踏步声。
新换防的玄镜司侍卫正在院中交接,铁甲碰撞声里混着几句零碎对话。
“陛下今晨赏了燕世子一斛南珠……”
“说是给未来小殿下打璎珞用……”
老太君的声音突然平静下来,像枯井最后的水波,“给阿迟传封家书……”
屋子外,风雪更急,一枝老梅“咔嚓”折断在“忠孝节义”的匾额前。
……
大雪过后的梅园格外寂静,燕迟的白狐裘拖过积雪,在身后留下两道浅浅的痕。
十步开外,两名玄甲侍卫如影随形。
他们腰间青锋剑的吞口处,都刻着逍遥阁特有的云纹标记。
“世子。”
老太君遣人送来的家书用蜜蜡封着,拆开时溢出淡淡的墨香。
燕迟倚着一株老梅站定,看着信笺上工整的簪花小楷,“陛下既垂怜,当时时谨记承欢……”
一片梅瓣飘落,正巧盖住“延嗣”二字。
燕迟忽然轻笑出声,眼前浮现阿蕖被他抵在梅树下,落花缀满她的鬓角的画面。
如今却……
“讨好?”他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颈侧咬痕,昨夜芙蕖掐着他下巴说的话犹在耳畔,“你们燕家……实在是很识趣。”
牙齿留下的红痕,此刻在雪光中格外刺目。
寒风骤起,卷着碎雪扑进衣领。
燕迟突然将家书揉作一团,素白信笺在指间发出不堪重负的脆响。
他想起今晨经过御书房时,听见郝元霜正在禀报。
“燕凛暗中联络朔西旧部……”
碎纸片扬手撒向半空。
其中一片落在院子里的石桌上,露出半句“务必求得皇嗣”,很快被雪花浸湿成模糊的墨团。
从今往后,燕迟知道自己既是燕氏的希望,也是悬在燕氏头顶的刀。
“回寝宫。”
燕迟转身时狐裘扫过梅枝,惊落一树积雪。
玄甲侍卫无声跟上,其中一人弯腰拾起片未被雪埋的碎纸,偷偷塞进袖子里。
纸条上面只剩半个朱砂画押。
是老太君按的私印,红得像血。
燕迟倚在芙蕖寝宫的暖笼边,想起信上“侍寝”二字,轻轻叹了口气。
窗外风雪渐急,他忽然想起当年在朔西军围炉夜话时,父王指着疆域图说:“我大周历代君王,谁不想一统天下呢……”
话犹在耳,图已易主。
而芙蕖已然一统天下。
想到这里,他忽然很想见到芙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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