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弹得真好。”禾晏趴在栏杆上，眼底映着琴弦的微光，“《阳春白雪》的第三叠最难，她竟一个音都没错。”
芙蕖瞥了他一眼，忽而轻笑：“喜欢？”
鎏金护甲在案几上轻叩三下，侍立一旁的绿衣侍女立刻俯身。
芙蕖红唇微启，“赏。”
不过片刻，那弹琴的少女面前便多了一张朱印银票。
她惊惶抬头，正对上二楼那双含笑的凤眸。
“继续弹。”芙蕖指尖轻点栏杆，“爱听。”
琴声再起时，禾晏忽然凑近，“王爷方才给的可是五十两？够寻常人家半年的嚼用了。”
“怎么？”芙蕖睨他，“嫌本王小气？”
禾晏咧嘴一笑，露出两颗虎牙，“属下是在想，这姑娘若知道方才赏她的你真实身份，岂不是要吓晕过去。”
话音未落，就好似真的听到一样，琴声果然乱了一拍。
芙蕖摇头轻笑，拈起案上一粒松子，精准地弹在禾晏额头上，“就你话多。”
檐外忽有春燕掠过，衔走一片飘落的杏花。
忽然……
“铮——！”
琴弦崩断的锐响划破长空。
芙蕖指尖一顿，松子“嗒”地落在青玉案上。
楼下传来木椅翻倒的声响，方才还清越动人的《阳春白雪》，此刻只剩一片嘈杂。
“王爷您看！”禾晏猛地直起身子。
楼下正厅，弹琴的素衣少女跌坐在地，怀中紧抱着那张断了弦的焦尾琴。
她面前站着个华服少女。
云锦襦裙上金线绣着牡丹，发间红宝石步摇晃得刺目，正用绣鞋尖碾着地上散落的琴谱。
“谁准你这般看楚公子的？”徐娉婷的声音甜得发腻，眼底却淬着毒，“来人，把这贱婢的眼睛给我剜出来！”
她身侧的黑衣护卫立刻上前，铁钳般的大手朝少女纤细的脖颈抓去。
“住手！”
禾晏一声清喝，身形如鹰隼般从二楼掠下。
她凌空一脚踹在那护卫腕骨上，清脆的骨裂声中，反手将弹琴少女护在身后。
芙蕖倚在栏杆旁，手指轻叩朱漆木，“青黛。”
绿衣侍女俯身，“回王爷，是徐丞相嫡女徐娉婷。她身旁那位青衣公子，正是楚昭。”
“哦？竟然是他？”
芙蕖眸光微转，落在楚昭身上。
那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男子，一袭雨过天青色锦袍，腰间悬着枚羊脂玉佩。
此刻他正望着二楼方向，清俊的面容上闪过一丝惊艳。
四目相对的刹那，楚昭手中折扇“啪”地合上。
他从未见过这样的女子。
如意楼内喧嚣鼎沸，她却在窗边执盏独坐，一袭藕荷色织锦常服看似寻常，却在袖口衣襟处暗藏金线云纹。
发间只一支九凤衔珠钗，凤首低垂，明珠轻颤，在斜照的日光里流转着摄人心魄的光华。
那支凤钗——
他心头蓦地一跳。
普天之下敢用九凤纹样的女子，除了那位还能有谁？
侍女悄步上前添茶，她略一颔首，漫不经心地朝楼下看来。
那双极其美丽的眼睛，眸光如寒潭映月，清冷至极，偏生眼尾天生一段风流韵致，将周遭的莺莺燕燕都衬得黯然失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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