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水迢迢8

第八章

　　卫昭负手立于暗影阁的密室之中，烛火将他的身影拉得极长，投在冰冷的石壁上，宛如一柄出鞘的利剑。

　　他指尖轻叩案上密信，声音低沉而冷冽：“王世荃身上有十三道鞭伤，左肩胛骨处有一道旧疤。”

　　暗影阁众人屏息垂首，只听他继续道：“尉国境内所有医馆、药铺、暗巷，乃至乞丐窝，一处都不许漏。”

　　他忽然抬手，一枚青铜令牌重重嵌入案几，震得烛火摇曳——

　　“记住，我要的是活口。”他眸中寒光乍现，“若有人敢包藏，屠其满门。”

　　黑暗中，数道黑影无声散去，如鬼魅般融入夜色。

　　卫昭指尖捻着那两份笔迹，烛火映照下，墨痕如出一辙——连收笔时那细微的顿挫都分毫不差。

　　他忽地低笑一声，笑声却冷得令人毛骨悚然："好一个滕瑞。"

　　案上密报散落，露出鸿胪寺卿滕瑞的画像——画中人面容儒雅，眉目含笑，哪有半分受过酷刑的模样？可卫昭的刀尖已缓缓划过画像咽喉处："鞭伤能愈，字迹难改。"

　　他猛地抬眸，眼中杀意暴涨："传令尉国暗桩，三日内我要知道这位滕大人——"

　　"沐浴时身上究竟有几道疤。"

　　窗外惊雷炸响，暴雨倾盆而下。

　　……

　　谢澈凝视着案前战报，指尖在尉国进犯的朱批上重重一划。

　　卫昭却撩袍跪谏："陛下，若以和谈止戈，月落百姓的炊烟便不会化作烽烟。"

　　烛火在君臣之间投下摇曳的阴影，将"战"与"和"二字撕扯得忽明忽暗。

　　谢澈指尖轻点地图上蜿蜒的桐枫河，朱砂笔在月落边境顿了顿："分一支流予尉国，解其旱魃之困，或可化干戈为玉帛。"

　　卫昭眸光微闪，执起银签在河道岔口处一拦："陛下仁厚，但需在此筑堰立坝——既显我大椋馈赠之诚，又可借闸楼观测尉国动向。"

　　他指尖叩击处，木案发出沉闷回响，恰似埋入棋局的杀着。

　　殿外桐枫河的水声隐约可闻，一道堤坝将温柔水意与铁甲寒光，悄然凝成月光下静默的界碑。

……………………

　　卫昭推开府门，庭前那株玉兰依旧开着，花瓣零落如雪，恍惚间似又见卫玉立在树下，素手轻拂枝头，回眸浅笑。

　　他缓步走入内室，案几上仍摆着她未绣完的帕子，银针斜斜地别在半朵海棠上，仿佛时光在此凝滞。

指尖抚过那泛黄的丝线，耳边似又响起她温软的嗓音：“夫君，待春深了，我们再去桐枫河畔看杏花……”

　　烛火摇曳，映得墙上孤影忽长忽短。他端起早已凉透的茶，茶汤里沉着一片玉兰瓣，恰如那年她簪在他鬓边的模样。

　　窗外更漏声声，卫昭闭目，喉间溢出一声极轻的叹息，混着茶香与旧梦，咽下满腹辛涩。

　　卫昭立于书房暗处，指尖摩挲着一卷伪造的《坤舆图》，羊皮卷轴上朱砂勾勒的山脉河川间，暗藏几处刻意潦草的墨点——那是唯有滕瑞才看得懂的密矿标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