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苏璃瞳孔微缩,忽而轻笑出声:"原来裴相是要我这条命。"
她仰头直视他,声音轻得像风,"好,我应你。"
窗外惊雷炸响,暴雨倾盆而下,淹没了瓷瓶滚落在地的脆响。
苏璃走后。
裴琰猛地将案上茶盏扫落在地,瓷片碎裂的脆响在空荡的屋内格外刺耳。
他扯开衣领,喉结滚动,却仍压不下心头那股无名燥火。
"来人!"他声音沙哑,带着几分自己都未察觉的焦躁。
侍卫推门而入,却见自家大人站在窗前,任由冷雨打湿衣袍,指节捏得发白:"去查……"
他顿了顿,眸色阴沉,"查清楚。"
夜风裹着雨丝卷入,案上烛火剧烈摇晃,将他身影拉得忽明忽暗。
安澄抱着剑靠在廊柱下,压低声音道:"相爷今日竟为个女子动了怒,你瞧见没?那药瓶摔得,我当差这些年还是头回见。"
童敏捻着颗花生米抛进嘴里,嗤笑:"何止啊,方才相爷盯着那姑娘背影的眼神——"
突然噤声,警惕地扫了眼紧闭的书房门,凑近安澄耳畔,"活像要生吞了人家。"
"嘘!"安澄突然拽他蹲下,两人透过雕花窗棂,正看见裴琰抓起案上凉透的茶盏往喉间灌,水渍顺着脖颈滑进衣领。
童敏瞪圆眼睛,用气音道:"咱们大人,该不会..."
话音未落,书房内传来"砰"的一声巨响。
安澄一把捂住童敏的嘴,拖着人连滚带爬躲进假山后——裴琰竟徒手捏碎了那只青瓷盏。
……
金銮殿内,沉香缭绕。
裴琰单膝跪地,玄色朝服垂落,声音低沉:"臣昨夜鲁莽,惊扰圣驾,请陛下责罚。"
谢澈倚在龙案边,指尖轻敲着一封密折,
"十日内查清刺客来历,和谈顺利落幕。"
谢澈俯身,玉冠垂下的流苏扫过裴琰肩头,"朕便准你入阁拜相。"语气骤然转冷,"若再出岔子..."
殿外骤雨初歇,一滴残雨顺着琉璃瓦坠在裴琰手背上,冰凉刺骨。
谢澈的目光落在裴琰低垂的眉宇间,忽然轻叹:"当年你父亲出使尉国前,也曾在这殿中跪过。"他指尖摩挲着龙椅扶手上的一道旧划痕,"他说'若臣此行顺利,愿辅佐陛下开创盛世'。"
裴琰脊背陡然僵直,青石地上映出他绷紧的下颌线。
"结果尉国人用他的血染红了国书。"谢澈突然将半块残玉拍在案上,正是当年裴老相爷随身佩戴的螭纹佩,"现在朕给你两个选择——"暴雨冲刷着朱红宫墙,皇帝的声音混在雷声里劈下来,"要么像你父亲一样当个忠烈,要么..."
裴琰重重叩首,玉砖上溅开暗红血点:"臣选第三条路。"他抬头时眼底燃着幽火,"请陛下准臣,亲手为尉国人备一份回礼。"
窗外惊雷炸亮半阙苍穹,照见皇帝唇边似有若无的笑。
当年那个在灵堂前折断少年箭矢的裴琰,终于长成了最锋利的刀。
安澄一拳砸在宫墙上,指节渗出血丝:"尉国那群豺狼害了老相爷还不够,如今又想来算计裴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