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童敏死死按住刀柄,眼中怒火灼人:"总有一日,老子要亲手砍下尉国使团那几颗狗头,祭在老相爷坟前!"
夜风卷着血腥气掠过宫墙,暗处阴影里,裴琰静静听着属下的低吼,指尖摩挲着父亲那半块残玉,忽然轻声道:"会有那一天的。"
……
崔亮踉跄着扶住门框,眼下青黑一片,衣袍上还沾着斑驳的药渍。
裴琰抬手按住他颤抖的肩头,声音难得缓了几分:"回去睡一觉,别让人又看见你这副鬼样子。"
窗外晨光熹微,崔亮回头望了眼床榻上呼吸渐稳的江慈,终于红了眼眶。
他朝裴琰狠狠瞪一眼,转身时却听见身后传来轻描淡写的一句:"雪蟾丸的账,记在我名下。"
风掠过廊下铜铃,崔亮脚步微顿,忽然觉得这春寒料峭的清晨,竟比往日多了几分暖意。
…………
暮色渐沉,苏璃立在亭边,指尖轻抚过石栏上未化的积雪:"多谢裴相赐药。"
裴琰斜倚阑干,手中酒盏映着残阳如血:"不必谢我。
"他忽然倾身,袖间沉水香拂过她耳畔,"毕竟你现在——已是我的人了。"
苏璃垂眸,低头掩去眼中波澜,却见自己投在雪地上的影子,正与他的衣摆纠缠在一处,像道永远解不开的枷锁。
裴琰仰头饮尽杯中酒,喉结滚动间酒液滑落衣襟,他眯着眼望向远处:"江家村...十年前尉国铁骑踏平的那个村子?"
苏璃指尖一颤,茶盏中倒映出她苍白的脸:"是,那年我十二岁,师父从尸堆里刨出我时。
裴琰的酒杯突然停在半空,他盯着那个烙印,眸色比夜色还沉。
夜风穿过亭柱,吹得灯笼忽明忽暗。
亭外突然传来枯枝断裂声,像是谁踩碎了经年的旧骨。
裴琰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粗瓷杯沿,顿了顿,忽而低声问:"你最想做什么?"
苏璃轻笑一声,眼眸亮晶晶的,满是憧憬地说:“我呀,想看遍天下美景点吃尽天下美食……还想采了灵柩花 !”
裴琰闻言嗤笑一声,仰头饮尽杯中残酒:"灵柩花?"
他指尖轻敲杯壁,发出清脆的声响,"那东西长在乱葬岗,以腐肉为养料——你倒是不挑。"
苏璃望着远处起伏的山影,眼里映着细碎的星光:"师父说,灵柩花能活死人肉白骨。"
她忽然转头直视裴琰,"相爷可曾见过真正的灵柩花?血红的花瓣,花心却像白骨一样白。"
夜风骤急,吹得亭角铜铃叮当作响。
裴琰眯起眼,忽然想起十年前在尉国边境的乱葬岗上,确实见过这样一株花——当时它正开在一具穿着椋国官服的尸骨胸口,那具尸体的左手,还死死攥着半块螭纹佩。
他猛地攥紧酒壶,壶身发出不堪重负的咯吱声:"改日有空,我带你去西郊坟场。"
裴琰嘴角勾起一抹讥诮的弧度,"正好让你看看,你心心念念的花,究竟开在什么样的地方。"
苏璃的眸子倏地亮了起来,像是盛进了整条银河的星子。
她无意识地抓住裴琰的袖角,又触电般松开,嘴角却压不住上扬的弧度:"当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