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角落里,苏璃攥紧了袖中双手。
她看着卫昭挺直背脊走出刑堂,月光将他影子拉得极长,像一柄插进地里的断刀。
卫昭袖中左手指甲已深深掐入掌心,血珠渗进玄色衣料,洇出更深的暗痕。
大殿之上,金碧辉煌的宫灯将雕梁画栋映得流光溢彩,丝竹管弦之声绕梁不绝。谢澈高坐龙椅,眉目间尽是掩不住的喜色,举杯向裴琰笑道:“爱卿此番立下大功,朕心甚慰!”
裴琰身着绛紫官袍,闻言起身行礼,玉冠下的面容沉静如水:“为君分忧,乃臣本分。”他余光瞥见卫昭独坐角落,那人一袭素白锦袍几乎与月光融为一体,修长手指攥着青玉酒杯,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卫卿怎么不说话?”谢澈忽然转头,鎏金烛台在他眼中投下跳跃的光点。卫昭恍若未闻,直到身侧官员轻推他手臂,才如梦初醒般抬头。琥珀色酒液晃出杯沿,顺着他手腕蜿蜒而下,像道未愈的伤痕。
“臣...”他嗓音沙哑得厉害,喉结滚动几下终是沉默,仰头将残酒一饮而尽。席间欢语忽然凝滞,老贺夫妇生前最爱做的桂花糕正摆在卫昭案前,已经凉透。
滕瑞适时起身打破僵局,玄色外袍上银线绣的苍狼在烛火下熠熠生辉:“陛下,外臣愿以朔北三州为礼,换两国百年之好。”他说着向裴琰深深一揖,束发的金环碰在青石地上铮然作响。
谢澈抚掌大笑,腰间龙纹玉佩叮咚相击:“此事便交由裴爱卿……”
裴琰敛衽躬身,声如碎玉击盘:“臣领旨!必不负陛下所托。”
余光却瞥见卫昭摇晃着起身,素白锦袍下摆扫过满地狼藉,青玉酒杯“当啷”坠地,在寂静的殿中炸开刺耳声响。
酒过三巡,殿内觥筹交错,欢声笑语不断。卫昭却始终沉默,一杯接一杯地灌着烈酒,仿佛要将所有的痛苦都溺死在酒液里。
忽然,他猛地站起身,身形微晃,却仍强撑着站稳。他抬手一揖,声音沙哑却清晰:“陛下,臣愿舞剑助兴,以贺裴侯大功。”
谢澈微怔,随即笑道:“好!朕许久未见卫卿剑舞,今日正好一观!”
卫昭扯了扯嘴角,笑意未达眼底。他抽出腰间佩剑,寒光乍现,剑锋映着烛火,冷冽如霜。
他起势极慢,剑尖轻颤,似有千斤之重。可下一瞬,剑势骤然凌厉,如狂风骤雨,剑影翻飞间,竟隐隐带着一股狠绝之意。
苏璃坐在席间,指尖无意识地攥紧了酒杯。她看着卫昭的身影,每一招每一式都像是发泄,又像是自伤。他的剑锋划过空气,发出尖锐的啸声,仿佛要将所有的悲痛都斩碎。
——可剑再快,也斩不断心中的痛。
殿内众人起初还喝彩连连,可渐渐地,所有人都察觉到了异样。卫昭的剑舞越来越快,越来越狠,甚至隐隐透出一股疯魔之态。
裴琰微微皱眉,目光沉沉地看向卫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