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璃站在回廊的阴影里,指尖轻轻摩挲着一枚银针。
她看着六初从稚奴房中离开,红衣在夜色中如一道灼伤眼的血痕。
——她学到的,是另一回事。
六初教她的第一课,是在她十五岁那年。
那夜雨下得极大,六初将她带到后山一处荒废的猎户小屋,扔给她一套粗布衣裳和一把短刀。
“换上。”
苏璃沉默地照做。
六初忽然伸手,一把扯乱她的头发,又抓了把泥灰抹在她脸上。
“现在,走出这个门,沿着山路往下,会遇到三个樵夫。”六初的声音冷得像冰,“我要你让他们心甘情愿把干粮和水囊交给你——但不准用武力。”
苏璃猛地抬头。
六初红唇勾起:“怎么,蒯家大小姐做不到?”
那夜苏璃回来时,袖口沾着血。
三个樵夫确实给了她食物和水,甚至争着要把她送回家。但最后那个最殷勤的,手背上多了一道深可见骨的划痕——在他试图摸进她衣襟的时候。
六初看着那件被撕破的粗布衣,突然笑了。
“很好。”她将一件崭新的绯色纱衣披在苏璃肩上,“现在学第二课。”
她指尖抚过苏璃的锁骨,动作轻柔得像在擦拭名剑:
“真正的刀,要藏在甜味里。”
*
苏璃站在竹帘后,指尖轻轻拨开一道缝隙。
她看见六初师父斜倚在软榻上,红衣如血,指尖把玩着一枚银针,针尖在烛火下泛着幽蓝的光——淬了毒。
“偷看可不是好习惯。”六初忽然开口,声音慵懒带笑,却让苏璃脊背一凉。
她掀帘而入,低头行礼:“师父。”
六初眯起眼打量她:“星斗那老顽固教了你十年,却忘了教你最致命的一种——”
她忽然扬手,银针擦着苏璃耳畔掠过,钉入身后梁柱。针尾系着的红绳骤然绷直,在苏璃颈间绕出半圈血痕。
“美人计。”
苏璃瞳孔骤缩。
六初的指尖已抚上她脖颈,沾了血珠轻轻一抹:“暗器再快,快不过枕边风;毒药再烈,烈不过温柔乡。”
她忽然扯开衣领,露出锁骨下一道陈年箭疤:“三年前,雁门关守将就死在这招下——他至死都攥着我送的香囊。”
苏璃盯着那道疤,忽然明白了六初要教她什么。
不是风情,是杀意。
不是媚骨,是刀锋。
“男人用剑杀人,女人用眼泪杀人。”六初将淬毒的银簪插进苏璃发间,“但最高明的猎手……”
她贴着苏璃耳垂呵气如兰:
“你要学的不是杀人。”
“会让猎物自己把喉咙送到刀尖上。”
她忽然想起六初说过的最后一课。
那日她们站在乱葬岗前,六初将一具女尸的头发慢慢梳理整齐,动作温柔得像在对待活人。
“知道她怎么死的吗?”
苏璃摇头。
“她给了情郎一碗莲子羹。”六初轻笑,“毒下在勺柄上——那傻子舔勺时还当是闺房情趣。”
尸体的嘴唇泛着诡异的桃红色。
夜风拂过,苏璃收起丝帕。
远处传来稚奴练剑的破空声,她垂下眼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