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迅速将药瓶藏进袖中,换上一副温顺神色。
“苏姑娘还未歇息?”
宫尚角的声音从屏风后传来,低沉如夜色。
她起身行礼,裙摆拂过地面,带起一阵若有若无的药香:“角公子深夜造访,可是有事?”
他自阴影中走出,玄衣上金线暗纹如蛰伏的龙,烛光映在他半边脸上,勾勒出凌厉的轮廓。
“选亲之事已定,你暂居角宫。”他淡淡道,“有些规矩,需提前说清。”
苏璃垂眸:“但凭公子吩咐。”
宫尚角忽然抬手,一柄短匕“铮”地钉在她身侧的妆台上,刀锋离她指尖仅半寸。
“第一,角宫不留无用之人。”
她睫毛微颤,却未缩手。
“第二——”
他忽然抓起她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捏碎骨节。苏璃吃痛,袖中药瓶滚落在地,青瓷碎裂,暗红色粉末洒了一地。
宫尚角盯着那摊粉末,眸色骤深:“‘朱砂泪’,见血封喉的剧毒。”他冷笑,“苏姑娘的胭脂,倒是别致。”
苏璃呼吸微滞,却忽而莞尔:“角公子既知此物,想必也清楚——它遇水则化,无色无味。”她抬眸直视他,“我若真想杀人,方才您进门时,这香炉里的烟,就该要了您的命。”
宫尚角眯眼。
她轻轻挣开他的手,从枕下抽出一方丝帕,蹲下身一点点擦拭地上的毒粉。指尖碰到碎瓷时,一道血痕蜿蜒而下。
他忽然发现——她的手在抖。
“你怕血。”
不是疑问。
苏璃动作一顿,随即若无其事地包扎伤口:“医者难自医,让公子见笑了。”
宫尚角盯着她发白的指节,忽然从袖中抛出一物。
银铃铛当啷落在案上,铃舌竟是一枚细长的骨针。
“解释。”
苏璃闭了闭眼。
“十年前,无锋屠我满门,我躲在尸堆里三天三夜。”她声音很轻,“后来,我学会用毒,因为这样——就不必见血。”
烛火爆了个灯花。
宫尚角忽然俯身,阴影完全笼罩住她。他指尖抚过她颈侧未愈的伤,沾了一抹血色,却在即将碰到她唇瓣时收手。
“第三——”他低声道,“角宫不养骗子。”
转身离去时,大氅扫翻了烛台。
火光骤灭的刹那,苏璃看见他袖口暗纹——那是一条被荆棘缠绕的龙。
宫远徵的咳嗽声从药房深处传来,闷而急促,像是胸腔里藏了一把钝刀。
苏璃站在门外,指尖轻轻摩挲着腰间的空位——那里本该有一枚银铃。
她推门而入,药香扑面而来,混杂着苦涩与清冽。宫远徵背对着她,正将一株毒草碾碎,青白指节因用力而泛红。
“徵公子。”她轻声唤道。
少年猛地转身,眼神警惕如受伤的兽:“谁准你进来的?”
苏璃不答,目光落在他案前的药炉上——火候过旺,药汁已泛焦黑。她快步上前,素手一拂,竟直接掀开滚烫的炉盖。
“你!”宫远徵瞳孔骤缩。
蒸汽灼伤了她的指尖,她却面不改色,从袖中取出一个靛青药囊扔进炉中。霎时间,苦涩转为清甜,如雪落梅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