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拉科站起身，几次三番想说什么，犹豫过后却还是继续往前走。
他扶着墙沿着苔藓覆盖的湿滑台阶小心挪步，靴底打滑时险些栽倒。
玛丽始终飘在他身后两英尺处，黑雾偶尔触到他的袍角，又迅速缩回。
石阶尽头是一段狭窄的甬道，两侧墙壁布满抓痕，暗褐色的污渍从天花板一直延伸到地面。
德拉科闻到腐肉和粪便混合的腥气，胃部一阵抽搐。
他没有注意到玛丽周身的黑雾骤然起了些波动。
穿过不长的甬道，一座坍塌的温室映入眼帘。
断裂的木架上爬满墨绿色藤蔓，花苞如肿胀的心脏般跳动。
德拉科刚迈出一步，藤蔓突然如蛇群般暴起，花苞张开血盆大口，露出层层叠叠的利齿。
“火焰熊熊！”德拉科挥动魔杖，火舌舔舐最近的藤蔓，然而汁液遇火竟剧烈爆炸，气浪将他掀翻在地。
戴蒙德留给他的护身魔法在此刻终于猛地弹出，将袭来的藤蔓绞成碎片。汁液喷溅到无形屏障上，发出“滋滋”的腐蚀声，却无法穿透分毫。
“噬魂藤……汁液会吞噬魔力！”德拉科挣扎着爬起来，小声自语的声音都因后怕而颤抖。
玛丽小脸无神，身影却倏然消散，雾气化作千万根尖刺，将藤蔓绞成碎片。
紫黑色汁液喷溅到石壁上，腐蚀出蜂窝般的孔洞。
德拉科僵在原地，冷汗浸透衣衫。
玛丽重新凝聚身形，灰眸扫过他苍白的脸，仿佛在确认他还活着。
德拉科单手扶额，身体无力地依靠在墙上。他真的有些前行不动了，这里的困难和陷阱真的不是一个二年级小巫师可以应对的。
他真的有点想就在这里等着戴蒙德来找他！
但是，事事显然不能如愿。
突然，德拉科头顶传来密集的振翅声——无数影蝠从温室的裂缝中涌出，它们的翅膀薄如刀刃，獠牙滴落毒液，眼中闪烁着残忍的绿光。
影蝠，4X级魔法生物，可以生存在极为狭窄的空间，不喜光芒，喜食苔藓。
理论上一种食素的生物是不会有那么高的危险等级的，但是影蝠还有一个特点——会追逐动态生物。
也就是说，如果你误入影蝠的地盘，装作木头人一动不动就能逃过被影蝠撕成碎片。
当然你会被饿死。
“统统石化！”德拉科来不及感叹自己的倒霉，他抬手便是一道的咒语击中领头的影蝠。
但它仅仅僵直一瞬便挣脱束缚，利爪直扑他的面门。
德拉科狼狈地贴着岩壁翻滚，影蝠利爪在他身后的墙壁上划出深深的痕迹，毒液飞溅在袖口，布料立刻腾起刺鼻的青烟。
没等德拉科喘一口气，五只影蝠结成环形阵扑向他的面门。
德拉科赶紧挥动魔杖画出铁甲咒，淡蓝屏障刚成型就迎面撞上影蝠坚硬锋利的翅膀，立刻被毒液腐蚀出破洞。
一只从侧面聊掠来的影蝠一道利爪划过他手腕，血珠飞溅。
“嘶……粉身碎骨！”德拉科的咒语擦过影蝠左翼，只在骨膜上烧出焦黑的缺口。受伤的怪物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尖叫，更多影蝠从四面八方包抄过来。
除了伤口处传来的剧痛，中毒带来的眩晕感也立刻从德拉科脑袋里传来。
他知道自己撑不了多久。
“滚开！粉身碎骨！”德拉科的声音似乎不自觉染上哭腔，红光击中最近那只影蝠的腹部，它终于在空中被魔咒撕碎。
但空缺立刻被新的怪物填补，蝠群像嗅到血腥的鲨鱼般亢奋。
德拉科慌乱地后退，小腿却撞上突起的岩块，整个人向后仰倒，后脑重重磕在石阶边缘。
眼前一黑，德拉科几乎要晕过去。
眩晕中他看见玛丽飘到了自己正上方。
她的灰眸映着影蝠群的惨绿，雾气如裙摆般徐徐铺展。
蝠群撞上黑雾的瞬间，最前排的影蝠化作焦黑的骨架，但后面的同类依然前仆后继地撕咬雾气。
玛丽歪着头，仿佛在观察一群撕扯毛线团的猫，甚至伸出雾气凝成的手指，戳了戳某只影蝠爆裂的眼球。
“杀了它们啊！你倒是动手啊！”德拉科嘶吼着甩出又一道粉身碎骨咒，击退企图绕过玛丽来啄食他的影蝠。
玛丽被他的喊声惊动，雾气倏然收拢成球体，将德拉科整个人包裹在内。
蝠群发狂般撞击黑雾屏障，毒液在雾气表面烧出沸腾的泡沫。
某种冰凉的触感忽然贴上德拉科的后颈。
他浑身僵直，发现玛丽的雾气正顺着他的脊背攀爬，像一条好奇的蟒蛇在探查猎物的体温。
刚才情绪失控下的冲动瞬间消散，只剩下对默默然的恐惧。
蝠群的尖叫、毒液腐蚀的嘶响、自己狂乱的心跳——所有声音都模糊成遥远的背景音。
玛丽的脸突然在他眼前放大。
她的灰眸此刻清晰得可怕，瞳孔深处浮动着细碎的星光，仿佛有人把打碎的镜片撒进了深潭。
她似乎逐渐已经恢复了神智。
黑雾从她指尖流泻而出，轻柔地缠住德拉科握魔杖的手，带着他缓缓举起手臂。
这个姿势让他想起小时候母亲握着他的手教他写字母——如果忽略周遭地狱般的景象的话。
“你要……用我的身体施咒？”德拉科的声音卡在喉咙里，沙哑而恐惧。
玛丽没有回答，只是引导他的杖尖对准蝠群最密集处。
下一秒，德拉科感觉魔力不受控制地涌向指尖，杖身烫得几乎握不住。
那是德拉科从来没见过的魔咒，也许根本就不是魔咒，而是某种原始的、纯粹的魔力汇聚。
但是，“咒语”尚未成型，玛丽突然松开控制。
本来围绕着两人的黑雾，瞬间沿着德拉科魔杖指向的方向，化作巨掌拍向影蝠群。
影蝠群像熟透的浆果遇到有力的大手，触之便被捏爆炸成血雾。
碎裂的骨片和翼膜如黑雪纷扬落下，毒液在触及雾气屏障前就被蒸干。
整个过程安静得诡异，仿佛有人按下了世界的静音键。
当德拉科终于回神时，最后一片蝠翼残骸正在飘落，而玛丽蹲（如果那团雾气蜷缩的状态能称作“蹲”）在某个影蝠头骨的残骸旁。
她用雾气卷起半截獠牙，对着天花板上的火把来回转动，灰眸中流转着孩童发现新玩具般的天真。
黑雾忽然涌动，一缕细丝般的雾气缠绕上德拉科的手腕。
德拉科本能地想要甩开，却发觉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了。
他愣了愣，抿嘴说道：“……谢谢。”
玛丽听到声音，转头望向德拉科，却在她转头看向德拉科时，瞳孔又恢复成蒙尘玻璃珠般的浑浊。
她似乎又重新回到了被默默然侵蚀的无意识状态。
可是要说她无意识也不太对，因为她甚至在德拉科短暂失神的时间里，给他准备了一个小礼物。
一座用碎骨在他脚边堆出的小雪人，头顶还歪歪斜斜地插着半片翼膜当帽子。
德拉科盯着这个恐怖的“礼物”，胃部一阵翻腾。
他抬脚想踢散骨堆，却在触及玛丽期待的注视时僵住。
最终他只是哑着嗓子挤出一句：“……挺有创意……谢谢。”
黑雾欢快地扭动起来，卷起更多碎骨，似乎还想堆更多给他。
德拉科赶紧趁机贴着墙根往阶梯下层溜走。
他能听到身后传来玛丽用雾气模仿影蝠尖叫的咕噜声。
这声音让他联想起纳威·隆巴顿吹笛子走调的动静——如果他还能活着回到霍格沃茨，一定要把纳威的笛子给扔掉！
德拉科没走几步，玛丽飘动的轮廓便在他身前的石壁上投出张牙舞爪的巨影。
他没想过甩掉玛丽，但是此刻还是加快了脚步。
他突然很庆幸，此刻没人看见他发抖的嘴角——也许还有发抖的双腿……
……
在德拉科和玛丽结伴同行的时候，戴蒙德正蜷缩在图书馆里的石柱阴影下，用红眼兔子的形态紧贴地面匍匐前进。
他后腿的伤口没有恢复，溃烂焦黑的痕迹显示出戴蒙德的潜入行动是多么草率冲动。
虽然腐蚀甲虫不会袭击一般动物，但是戴蒙德在这5X级危险生物的巢穴内挪动的每跳一步都像踩在烧红的铁钉上。他不光是不敢变回人形，甚至是连显示出一点自己拥有智慧多不敢显露。
他只能装作一只误入此处的愚蠢兔子，东看看西瞧瞧，缓慢而自然地接近图书馆中央的石台。
只能说戴蒙德运气不错，他一路顺利地混到了自己的目的地——石台。
但是接下来就不是可以靠浑水摸鱼可以过去的了。阿尼马格斯形态下戴蒙德是无法使用魔法的，所以他想要通过石台找到德拉科，就必须变回人形，也就是必须直面腐蚀甲虫的攻击。
按照戴蒙德的估算，拼劲全力他也只有十秒钟的时间——在这种情况下时间魔法是不起作用的，因为石台很可能不受时间魔法的影响。
深深呼吸了一口气，戴蒙德解除了阿尼马格斯。
下一秒，成千上万的鞘翅摩擦声汇成海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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