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如雪的记忆停留在那碗冰凉的蒙汗药,再睁眼时,屋子的陈设与那间囚笼全然不同,她嘴里的挂着一抹释然的笑意,庆幸自己还能回到这破旧又熟悉的矮屋。
“阿雪,你醒了?”叶明垂着眼问。
那伙人办事手上没个轻重,姬如雪现在四肢百骸因药效还浮着无力的绵软,“我睡了多久?”
“半日,”叶明把人扶起来,起身去倒水。
姬如雪抿了一口,润着干涩的嗓子,“你今日不用去衙门吗?”
“不用担心,我告了假的,”叶明看着姑娘喉间的淤青,神色复杂,“这几日你去哪儿了?大伙儿都四处找遍了也不见你的踪影。”
姬如雪撑着身子坐得更直了一点,接过杯子,戏谑:“除了你...还有谁会找我。”
“所以你到底去哪儿了,怎么虚弱成这样。”
姬如雪:“......”
屋内除了一起一伏的呼吸,再没有别的声响。
人言可畏,全盘托出又如何?旁人根本不在乎她死守清白、虎口脱险的不易。在他们眼中,她只是一个名节尽毁还恬不知耻、苟且偷生的女子。
她并未因李星云的救命之恩而心软,那个人是死是活她根本不在乎,她只是心疼自己。
同情也好,指责也罢,最后挡下所有矛头的,从来只是她一个人。
这场闹剧,从来就不公平,姬如雪只希望它永远的烂在肚子里。
“阿雪,过去的都不重要,只要你说你没...”
“没有什么?”姬如雪的目光冰冷又决绝,带着难以言喻的沉重的分量,“没失身吗。”
姑娘冷笑着,自嘲:
“这重要吗?”
“你喜欢我吗?”
“你会信吗?”
叶明:“......”
这突如其来砸向叶明的问题,直白又狠厉,他很想说是,但却被胸中的情绪绊住了舌头。
“都过去了,”姬如雪重新扬起目光,她带着恳求望向叶明,“......别再问了好不好。”
“姬如雪!”
“如果你我之间还有那么一点情分的话,别再问了。”
叶明扶着床笫的手变成了拳头,不过很快就卸了力气,“你好好休息吧......明日我再来看你。”
“不用了,我记得衙门最近在招人,你手上应该很忙,你别来了。”
叶明被这句提醒顿了步子,他话到嘴边,欲吐未吐。
“怎么了?”姬如雪早已猜到大半,“衙门已容不下我了,你想说这个?”
在姬如雪面前,他总是词不达意,以至最后......一败涂地。
“好好当你的差,往后......也不要来了。”
叶明什么都没说,悄然离去时为她带上门,一室幽幽暗暗的烛光,将姬如雪钉在中间,耀着她紧蹙着的眉。
“谢谢你...叶大哥。”
无风也会起浪,姬如雪没想到,这浪来得如此快,如此汹涌。
“诶,那姑娘真的回来了?”
“我昨晚就看见这屋里烛火亮着,错不了。”
“到底怎么回事?”
“听说人当时就倒在镇门口那矮坡上,刘老头上山砍柴时发现的。”
“抬回来时这姑娘衣衫不整的,身上还带着伤,看着跟快死了一样。”
“哎哟,那这名声算是完了,不会是遭了土匪吧?”
“多半是,”妇人一旁唏嘘着,“能活着回来也是命大,不过这清白都毁了要我说还不如死了呢。”
“真是可怜啊。”
知州偏头示意手下,“房家。”
一个身穿官府的男人,站在这两个妇人身后,活生生让她们论完才让底下人出言制止。
房怀力:“官府办事,闲人闪开。”
“是官府的人,他们来干什么?”
跟着瞧热闹的人没有被这句话轰走大半,只是没了议论之声。
“姬姑娘你在吗?知州大人有几句想问问你。”
姬如雪抽开门条,出现在众人面前。
她以为一开始只是三三两两的人,没想到传言如此快,此刻这门口已被围得水泄不通,堪比公堂断案的现场。
姬如雪囫囵的巡视了一圈,才看向穿官府的男子,行礼,“不知知州驾临寒舍,所为何事?”
“大胆,你怎么敢同知州这么说话。”
“本府好歹也是这清风镇的父母官,”男人抬手示意人退下,“此来只是想问问你,你失踪这几日,人去了何处?”
“那日我送家父入土之后,在他坟墓旁小坐了一会儿。”
“然后呢?”
“然后就晕了,再醒来就是现在被人救回来了。”姬如雪淡淡的说着。
知州身后的村民顿时又议论纷纷起来,对姑娘这番解释半信半疑。
知州:“就这么些?”
姬如雪:“就这么些。”
“欺瞒本官可是重罪,姑娘可要考虑清楚再回话。”
“我说的句句属实。”
姬如雪并不想死,如今她孑然一生,但若真被逼到了走投无路的境地,她不介意鱼死网破。
“你多次缺席,德行有亏,本府觉得不再任用你,”知州半偏着头,看着身后的队伍,“这件事叶明通知你了吧。”
姬如雪看着他的方向,道:“我知道,有劳知州费心了。”
今日的叶明很低调的站在了队伍末尾,但是以这种的方式被拎了出来。
“那就好。”姑娘是个硬骨头,今日百姓众多,没有证据这知州暂时也不能把她怎么样, “我们走。”
“——是。”
太阳留下的最后一抹余晖被暮色吞噬殆尽,在姬如雪以为今日自己终于清净下来的时候,门又不识趣地响了。
“没完了是吧!”姬如雪大力拉开门,“你们到底”
来者,是个意料之外的人,月光渡在他身上,显得他整个人柔柔的。
李星云:“别来无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