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只小川

丹羽久秀的指节抵在案几上，泛白的骨节像是要刺破皮肤。他望着眼前沉默的少年，喉结滚动了几下，才挤出沙哑的声音。

“你真的要去吗？”

倾奇者沉默地点头，指尖抚过金羽精致的纹路，而后举起胸前挂着的金羽。

“您说过的这是将军大人的信物，有这个东西在的话，将军大人……一定会见我的。”少年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动摇的坚定。

金羽，雷电将军御赐之物。

良久，丹羽久秀终于垂下头，凌乱的发丝遮住了他发红的眼眶。

“一切就拜托你了……”他苦笑一声冲倾奇者道“是我无能，才让事情发展到这般地步。”

少年摇了摇头，声音轻得像拂过水面的风。

“不是您的错。”

倾奇者轻声安慰了一句丹羽久秀，这是谁也无法预料到的事情，这场灾厄来得太急、太凶，凡人之力如何抵挡？踏鞴砂的人们能做的，唯有将希望寄托于那高高在上的神明。

说完这些后，他们突然又无话可说了，沉默如潮水般漫延。

直到门外传来侍从恭敬的声音，才终于打断了这如死水的寂静。

“丹羽大人，舟已备好。”

倾奇者心知，他该启程了。

他起身，衣袂翻飞间，金羽在昏暗的室内划出一道耀眼的光芒。他在门前驻足，没有回头。

“请替我照顾好小川，丹羽大人。”

丹羽久秀望着少年单薄的背影，忽然想起以前初见时，那个懵懂如婴孩的纯净灵魂。他深吸一口气，郑重地行了一礼。

“自然，也祝君武运昌隆。”

夜雾弥漫的海面上，一叶孤舟渐渐远去，载着无数人的性命，驶向雷鸣永驻的国度。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神崎川才从昏睡中醒来。

神崎川缓缓睁开眼，视线模糊了许久才逐渐聚焦，抬头一看，天花板不是自己家的普通木板子，而是层层叠叠的纱幔垂落。

什么鬼……自己难不成又死了然后穿越了？

直到她听到了温柔又熟悉的声音。

“神崎小姐，你醒了。”

身着和服，容貌秀美的温婉女子正关怀地注视着她。

“纱希夫人……？”神崎川的声音沙哑得自己都吓了一跳。

丹羽久秀的妻子——丹羽纱希微笑着点点头，她手中还端着碗粥。

丹羽纱希跪坐在榻边，一袭淡樱色和服衬得她愈发温婉。她手中捧着的白粥冒着袅袅热气，米香里混着一丝草药的清苦。

“我怎么会在这里？”神崎川茫然眨着眸“对了，倾奇呢？”

记忆如潮水涌来，黑雾、咳血、倾奇者含泪的眼睛——

想到倾奇她挣扎着想起身，一阵眩晕袭来。丹羽纱希连忙扶住她摇晃的肩膀。女子柔软的掌心带着令人安心的温度，可说出的话却让神崎川浑身发冷。

“那孩子……带着将军赐予的金羽，去稻妻城求援了。”

什么！？神崎川一阵头晕目眩，那么多人都没有回来，倾奇……倾奇能回来吗？

窗外突然传来雷鸣的闷响，远方的天空已聚起不祥的阴云。

“我得去找他。”

白瓷勺搅动粥碗的声音格外清晰。

“您先养好身体……”纱希舀起一勺粥递到她唇边，“才能去找他啊。”

腹中传来一阵绵长而尖锐的绞痛，神崎川这才意识到自己有多久未曾进食。她乖顺地张开嘴，任由纱希将温热的粥喂进口中——米粒炖得软烂，混着梅干的微酸，在舌尖化开温暖的甜。

几勺下肚，僵硬的指尖终于找回些许力气。她略带歉意地朝纱希笑了笑，接过瓷碗“我自己来吧。”

捧着的碗壁传来恰到好处的暖意，神崎川小口啜饮着，忽然想起什么似的抬头。

“纱希夫人，我昏迷这些天……踏鞴砂怎么样了？”

她问得轻描淡写，捏着汤匙的指节却微微发白。

丹羽纱希轻叹，如实回答道“不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