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真正注意到她，具体是哪一天，我记不清了。可能是她刚转来我们班没多久的时候？说实话，她刚来时，我没什么印象，只觉得这个新来的女生有点闷，不爱说话，总是独来独往。
后来注意她，是因为她是英语课代表。对，就是那个总是记我名字，把我上报给老师的课代表。
胡一鸣因为这个没少在背后抱怨她，说她古板，不通人情。但我却讨厌不起来。甚至觉得，她抱着作业本，一脸认真地记下“还差陆鸿渐一人未交作业”的样子，有点……说不出的可爱。
我知道这想法挺贱的，程行他们要是知道，肯定得笑掉大牙。
那天下午，又下雨了。不大，但足够把一切淋得黏糊糊的。我正想溜出教室透气，就看见她提着一个快跟她半个人那么大的黑色垃圾袋，冒着雨往垃圾场走。
没打伞。
雨水把她的刘海都打湿了，贴在额头上，显得有点狼狈。
鬼使神差地，我就走了过去。拦在她面前，问了一句现在想想都很蠢的话：“你怎么没打伞？”
问完我就后悔了。这不废话吗？而且我自己也是整天在雨里疯跑的主。
她没理我，只是抬起眼看我。那双眼睛，在雨幕里显得特别清亮，带着点疑惑，还有一丝……戒备？
我当时脑子一热，也顾不上那么多，直接伸手把她手里的垃圾袋夺了过来。袋子挺沉。
“我帮你。”我说着，也没等她回应，拎着袋子就往垃圾场走。
走了几步，我回头看了一眼。她还站在原地，呆呆地看着我。
等我倒完垃圾回来，她已经不见了。大概是躲起来了。我心里有点失落，又有点想笑。真是个奇怪的女生。
但从那天起，我看她的眼神就不一样了。
我会在每周拥挤的532路公交车上，拼命抢到一个座位，然后假装自然地让给她；会在学校活动搬桌椅时，默不作声地连她的一起搬走；甚至会在课堂上，看她因为回答不上问题而窘迫时，主动站起来插科打诨，把老师的火力引到自己身上，然后心甘情愿地去教室后排罚站。
我自己都说不清为什么要这么做。 maybe是觉得她一个人提着那么大袋垃圾的样子，太让人不放心了？ maybe只是单纯想看到她接过座位时，那小声说“谢谢”的样子？
我不知道。
我只知道，她的身影在我眼里，变得越来越清晰。
作业本往下发的时候，我下意识地先找她的本子。她的字迹工整清秀，和本人一样，带着一种认真的执拗。
我甚至在她不知道的时候，偷偷画过她。只是用铅笔浅浅地勾勒她低头写字的侧影。画得不好，被我赶紧擦掉了，生怕被旁边的程行他们看见。
那场篮球联谊赛，我们赢了。我在场上拼尽全力，像个傻子一样满场飞奔。每次进球，我都会下意识地在场边寻找她的身影。看到她和小俞站在一起，目光似乎落在这边，我就觉得浑身又充满了力气。
他们都说我们几个是班级的骄傲。可当我拿着奖状，在人群的欢呼声中，我最想看到的，却是她眼里有没有一点点……为我感到的高兴？
这点隐秘的心思，被我小心翼翼地藏了起来，藏在插科打诨里，藏在满不在乎的笑容下。
就像那场持续不断的雨，无声无息，却浸透了我整个初三的开端。
老班要调座位，消息一传出来，班里就跟炸了锅一样。程行我们几个最后一排的“钉子户”，个个愁眉苦脸，被提到前排，跟要了命似的。
但当座位表贴出来，我看着那张纸，心脏差点从嗓子眼里跳出来。
我的名字，右后方，是她。
再仔细看，她身后是赵远睿那个书呆子，左边是钱小俞，前面是程行。我们几个，竟然阴差阳错地，把她围在了中间。
我强装镇定地收拾书包，搬过去的时候，甚至没敢看她。程行在我旁边唉声叹气，抱怨着前排的“监视区”，我却觉得，这位置简直他妈的天上有地下无。
离得近了，我才发现她的一些小习惯。思考的时候，笔帽会轻轻抵着下唇；遇到难题，眉头会微微蹙起……还有，她好像……不怎么爱午睡。
很多个中午，当教室里大多数人都趴下后，我总会偷偷睁开一条缝看她。她要么在安静地做题，要么就只是看着窗外发呆，侧脸在午后的光线下，柔和得不可思议。
有一次，我装睡装得太投入，等她看过来的时候，我忍不住睁开了眼。
四目相对。
她像只受惊的小鹿，眼睛瞬间睁大，慌乱地想移开视线，整个人都僵住了。
我也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没头没脑地对她做了个口型：“快点睡。”
她愣了一下，然后飞快地点头，紧紧闭上了眼睛，睫毛还在不安地颤动。
那天中午，我破天荒地睡着了，而且睡得很沉。梦里好像都是她闭着眼，乖乖点头的样子。
她问我要了QQ号，我写在一张小纸条上，塞给了她。动作快得像做贼，塞完就拉着程行跑了，都没敢看她的表情。
回到家，我守着手机，心里七上八下。
当那个好友申请弹出来的时候，我几乎是秒速点了通过。
我们的聊天，大部分是我起的头。问她作业，分享一首我觉得好听的歌给她，或者没话找话地问一句“在干嘛？”“吃了吗？”
隔着屏幕，她好像比在学校里活泼一点点。虽然话还是不多，但至少会回我几个表情，或者简短地回答我的问题。
每次对话框里显示“对方正在输入…”，我都能盯着看好久，猜测着她会打些什么字。
我知道自己完了。
那种想要靠近她的冲动，像野草一样在我心里疯长，快要抑制不住了。
看着她近在咫尺的背影，听着她和钱小俞、赵远睿低声讨论题目，而我却只能和程行在后面胡闹，一种前所未有的焦躁感攫住了我。
初三上学期眼看就要过去，时间像攥在手里的沙，越用力，流得越快。
我看着她认真记笔记的样子，心里突然冒出一个念头：如果我能变得好一点，是不是就能……更理直气壮地站在她身边？
可是这个念头一闪而过，很快就被篮球赛的喧嚣、被程行他们的玩闹、被那些看似无忧无虑的日子给淹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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