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主视角

初三下学期，体育课成了所有人的噩梦。体考像悬在头顶的剑，连程行都开始老老实实跑圈了。

但我发现，她好像有办法逃掉这些课。

好几次，下午该上体育课的时候，我瞥见她还在教室里坐着，要么做题，要么看书。班主任从窗外经过，也只是看看，什么都没说。

我心里有点佩服，又有点担心。佩服她的胆子，或者说是……智慧？担心的是，体育老师可不是好糊弄的。

果然，后来就听说她去找体育老师了，据说还哭了。具体怎么回事我不知道，但后来她确实不用每次都来上课了。胡一鸣他们私下议论，说她就会装可怜。我听了莫名火大，怼了他一句：“有本事你也去哭一个？”

他们像看怪物一样看我。

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一听到别人说她不好，就控制不住想反驳。

有一天，我鼓足勇气，走到她座位前，对她说：“你要是怕跑步，我可以教你。怎么呼吸，怎么省力，我都有经验。”

她抬起头，有些惊讶地看着我，然后轻轻点了点头。

于是，一些本该是体育课的时间，变成了我和她在操场角落的“特训”。我把我那点野路子的经验全倒了出来，她听得很认真，但跑起来还是气喘吁吁，小脸憋得通红。

说实话，那些法子有没有用，我自己都没底。但能有个正当理由和她单独待一会儿，听着她微喘的呼吸声，看着她因为运动而泛红的脸颊，我就觉得，这体育课上得真值。

体考那天，太阳很大。我起晚了，匆匆赶到考点，才发现自己忘了带水。喉咙干得冒烟。

她走过来，把她手里唯一的一瓶水递给了我。

“给你。”

“你呢？”我问。

“我还有。”她说。

我知道她在撒谎。但那种情况下，我没法拒绝。那瓶水，好像比任何饮料都更解渴。

轮到我跑的时候，我拼尽了全力，第一个冲过终点，甩开第二名老远。看台上欢呼声很大，但我第一时间在人群里寻找她。看到她站在看台上，眼睛望着我这边，那一刻，我觉得自己赢得真漂亮。

可能就是那个时候，我明确地意识到，我喜欢她。比想象中还要喜欢。

青年节演出那晚，舞台很闪，节目挺无聊。大家都往前挤，想看得更清楚，我鬼使神差地溜到了后面。然后，我就看到了她，一个人坐在队伍末尾，安安静静的，像一朵开在角落的花。

雨又下了起来，不大，但烦人。大家都没带伞，乱成一团。我看到她被钱小俞拉进了别人的伞下。我和程行他们挤在一起，头发衣服都湿了，心里却有点高兴，因为隔着淅淅沥沥的雨，我能一直看着她，而她，似乎也没有发现。

散场时，我故意走得很慢。她也很慢，像是在等什么。

然后，她叫住了我。

她说：“我喜欢你。”

世界好像瞬间安静了。我能听到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声。

狂喜之后，是巨大的恐慌。我愣住了，脑袋一片空白。她怎么会喜欢我呢？我该怎么回应？我能给她什么？

“我知道。”我听到自己干巴巴的声音，“我也有一点……一点喜欢你。”

话一出口，我就后悔了。“一点”？我他妈在说什么？！

我看着她瞬间亮起来的眼睛，心里又酸又涩。我急忙补充，像是要为自己找借口，又像是提前给她打预防针：“我没有钱，不能像谁跟谁一样给你送衣服买好吃的……”

她愣住了，眼神里带着困惑，好像完全没明白我在说什么。

我这才意识到，我说了多么愚蠢、多么煞风景的话。

后来我们说了些什么，我都记不清了。我只记得我把她送到了宿舍楼下，互道了晚安。

看着她上楼的身影，我心里像是打翻了五味瓶。高兴，当然高兴，她喜欢我！可更多的，是茫然和害怕。

那天晚上我几乎没睡。脑子里反复回放着她说的“我喜欢你”，还有我自己说的那句蠢到家的“有一点”和“我没钱”。

翻来覆去，心里像揣着一团火，又像压着一块冰。

第二天去教室，我刻意去得很早。教室里空无一人，我坐在座位上，眼睛却忍不住瞟向门口，既期待看到她，又害怕看到她。

她来了。和往常一样，安静地坐下，拿出书本。

我还没来得及想清楚该怎么面对她，流言就像瘟疫一样在年级里传开了。

不知道是谁看见了，还是谁猜到了。总之，“陆鸿渐被她表白”这件事，成了我们年级最热门的八卦。

“陆鸿渐，可以啊！没看出来！”

“她跟你表白？真的假的？你答应了？”

“口味挺独特啊陆鸿渐！”

程行他们也拿这个开玩笑，胡一鸣更是笑得最大声。那些调侃、那些意味深长的眼神，像针一样扎在我背上。

我慌了。

是真的慌了。

那种被放在聚光灯下，被所有人审视、议论的感觉，让我无所适从。我更怕的是，他们看我的眼神里，带着一种“你怎么会被她喜欢上”的意味。

这让我那点可怜的自尊心，像被戳破的气球，迅速瘪了下去。

我开始躲着她。

她似乎想找机会和我说话，但我总能“恰好”被别的事情打断。

我能看到她眼里的光，一点点黯淡下去。从最初的期待，到困惑，再到最后的……死寂。

我心里难受得要命，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揪着。我想冲那些起哄的人吼“关你们屁事”，我想走到她面前，告诉她我不是那个意思。

但我没有。

我什么都没有做。

我只是任由那种恐慌和幼稚的“面子”思想，支配着我，把她推得越来越远。

我甚至开始给自己找借口：看，我们不合适吧，连这点压力都承受不住。我连自己都保护不好，怎么保护她？

后来，她不再看我了。我们成了真正意义上的陌生人。即使在狭小的教室里擦肩而过，也不会再有眼神交流。

她扔掉了所有和我有关的东西，我知道。我看着她那个收纳盒空了。她也删了我的QQ，那个我曾经守着手机等待消息的头像，再也不会亮起。

在离中考只剩下一个月的时候，我们彻底退回了各自的世界，不交一言。

那一个月，我过得浑浑噩噩。篮球打得没滋没味，课也听不进去。看着她和赵远睿、钱小俞讨论题目时平静的侧脸，我心里像空了一块。

我把我所有的挫败、迷茫和那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愧疚，都发泄在了中考前的最后冲刺上。我玩命地做题，玩命地背书，好像只有这样，才能暂时忘记心里那股挥之不去的烦躁和……后悔。

我知道，我把什么东西搞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