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七】

不过虽然说杨戬学的很快，毕竟时日还短，一时之间却也是不能尽会的。

而且人族此时的文字看起来就像是画一样，神族的文字只会比之更过，完完全全就是一些奇异符文，虽然颇有些玄妙美感，但是却是很难学习记忆。这些文字又与法力息息相关，写的时候需要法力，悟性不够便是连记忆都困难。因此，杨戬的学习之旅虽然比修炼之旅顺畅了些，却也不能说通畅无比。

玉鼎是没那个耐心去听人慢慢读的。他与杨戬之间的考校一向是玉鼎给杨戬书，杨戬自己快速去看一遍，能看懂便罢，看不懂则再由玉鼎来教导。这种基础之事便是仙人也没有捷径可走，或者是，正是因为他们是仙人，反而更不能走捷径。

人族文字倒是可以用术法来学习，法决一掐，脑子里顿时就有了诸多文字的记忆，只是这对神文却是没用的。神文本就是沟通法力与天地的媒介，只有凭借悟性去学习的可能，绝无简易之道可选。

杨戬快速扫过书上文字，只觉得自己已然能够看懂了大半。玉鼎真人现在并不要求杨戬读懂，修仙不似做学问，有些东西固然是需要先辈一点一点耐心教导的，不然会出大问题，基础打歪则以后也没有太大的可能。但是有些却并不需要如此。归根结底，修仙之途考验天赋、考验恒心，更考验悟性。如果真需要师父去讲解每一处内容，那也不要修仙了，还是回人间读书去吧。

玉鼎对杨戬的要求则是读遍，然后记忆。不需要杨戬理解，只要记住就够。等到杨戬日后修行之路走远，自然会悟出其中真意，然后自己选择自己需要的东西。

不过，说起来简单，其实这也同样困难。莫说理解，杨戬现在连神文都认不全，要一边学字一边来看，玉鼎却要求他全都背下来，如此倒是好像比理解内容还要难得多。

“师父，杨戬有几处不明。”小杨戬凑到玉鼎身边，把自己看不懂的地方一一指了出来。杨戬的确聪明又努力，教过他的很少还需要教第二遍，因此，玉鼎对杨戬也少有不耐烦的时候——杨戬不把自己的姓名当回事、急着去修炼的时候除外。而这几处确实都是玉鼎没有教过的东西，因此他也是格外耐心。

素衣仙君容色昳丽，眉目如画。若芝兰玉树，怀冰壶玉衡。杨戬抬眼看去，仙人的睫羽微微垂着，看起来娴静又美好，又颇带几分清冷萧疏之气，让人不敢靠近如此冰雕雪堆的神仙。

但是，杨戬可以靠近。他还能嗅到仙人身上浅浅的冷香，能碰到仙人羽衣凉滑的布料，能听到仙人戛玉敲冰的声音。

杨戬有些出神，唇边也不自觉带出一点笑意来。

玉鼎讲的倒是认真，奈何他的学生好像并没有在仔细听。他本不是什么温柔的性子，奈何今天的杨戬实在使他有些心力交瘁——杨戬的确很听话，能吃苦，天资高，就算是被玉鼎嫌弃的心境，杨戬其实也很出众，一切的不足都是来自于杨戬暂时还没有适应对法力的运用，毕竟他已经被封了十年的灵根，二来也是杨戬目前的迷茫。

他不知道自己该怎么走下去，也不知道自己做的对还是不对。

虽然有着烧尽自己也要报仇的心，但是杨戬的心里还是迷茫的，这种迷茫连他自己也看不分明。因为迷茫、所以放不下，所以心急，所以总是容易走上歧途、修行反而没什么进步。

之前说过，玉鼎不是什么好心的温柔师尊。若是换做其他人，玉鼎的策略大概只有一个——让对方明白弱者是连游移的资格都没有的。但是真的有了弟子、对上杨戬，玉鼎却又不想那么做了。

本就是个容易自罪的、充满了自毁欲的孩子，虽然玉鼎的手段也没有温和到哪里去，但是他心里确实是不想把杨戬逼的太过紧迫的。

头上突然被玉鼎真人拿书敲了一下，杨戬一愣，然后迅速回神，视线都放在了书上，好像自己从来没有偷偷去看师父的俊秀容颜一般。

“可认得了。”

杨戬连忙点头。

“再看一遍。”

玉鼎没有提问的习惯，因此也不过是让杨戬再自己去看一遍罢了。

杨戬倒是有些羞涩，但是他却也不是全然没听，重新看过一遍之后，原本的那些滞涩已经全部通顺。

“拜师之前，你便先在这里看书。”玉鼎轻叩桌面，一卷灵蚕丝绢便出现在了桌子上。虽然看起来只有薄薄一叠，但是实际上却数不清是由多少张组成的。“什么时候写满，什么时候便可以出来。”

小杨戬不由得看了看这些灵蚕丝绢，再看了看自己的手，呆滞。

奈何仙君实在郎心似铁，向来不知道心软两个字怎么写。任杨戬如何可怜，玉鼎也不会松口。杨戬只能应了，并做好至少一年都要耗费在这里的准备。

虽然杨戬想的确实有些夸张，但是……其实某种意义上来说，还是有些保守了。

藏书的洞府里面布置有法阵，不过玉鼎现在倒是还没开启阵法，因此，藏书阁也就是个普通的房间罢了。玉鼎再次封印了杨戬的灵根，然后便把小徒弟丢在了这里，除了每日炼体和进食的那点时间可以出去之外，剩下的时间都要留在这里读书抄写。

藏书阁里面的书全部都有玉鼎的批注，有些甚至就是他亲手抄写的。毕竟用法力灌注来写神文也是修行的一种方法，玉鼎一心都在大道之上，神仙之体不需要休息饮食，自然积累颇多。

已经有了一次这样的经历，杨戬对玉鼎一生气就把自己丢过来看书这件事已经很习惯了。该有的浮躁早就在前一次的经历里面磨光，杨戬现在可是安然的很，甚至还多出来了一点乐趣——去看玉鼎的批注。

玉鼎真人性情淡漠如水，且平素并不喜欢多言，也不善和人辩论。但是，这不代表玉鼎真的就是个只会做不会说的神仙了，正相反，玉鼎的一张嘴其实毒的很，而且攻击的目标不分敌我，就算是他自己也会被自己批评的一文不值。

杨戬读书之余的乐趣就是品味玉鼎真人的批注，或是严肃犀利、或是带着一点微妙的嫌弃，有些惹得玉鼎真人用一种不带一点脏污之词的平静口吻留下来很长的批驳之语，期间趣味难以言说。毕竟，在玉鼎真人毒舌的对象不是自己的时候，听玉鼎真人的刻薄言辞是真的很有意思。

虽然……就算玉鼎真人反过来批评杨戬，杨戬也不会觉得玉鼎真人说的不对、甚至会品味出其中的关怀与期许。

杨戬被“关”进了藏书阁，陆压常年在人族混迹，很少踏足玉泉山。被茫茫白雪裹了一层又一层的山脉重新归于冷寂。

玉鼎自己孤高淡漠，他的师父并一众师兄却是都挺爱热闹的。

其他并不如何亲近的弟子也就罢了，从一开始就跟在元始天尊身边、并且之后也一直留在昆仑的几个弟子却是常常一起来宴饮的。就算玉鼎不如何爱热闹，可他也不会在这种时候扫兴。

而阐教从元始天尊开始，就立了一股爱收徒弟、极其护短，并且把自己喜欢的徒弟捧得比天还高的“歪风”，以玉鼎为首的二代金仙便是例证，这二代弟子又大多都收了徒，三代弟子自然有很多师父的心尖宠被带了过来。

反正元始天尊宠徒弟又爱热闹，对此也是来者不拒。

广成子的徒弟与他并不是一般性情，大概是接管昆仑俗务的时间久了，又实在没有广成子那般精力，生生被磨平了一腔锐气，一个个老成的连看到赤精子的徒弟也是平平淡淡的。赤精子的徒弟倒是和广成子很像，脾气火爆又直来直去，让赤精子这个虽然说不上智谋过人、但是却颇有几分小聪明的师父很是头疼。

剩下的三代弟子各有脾气，大多都天赋奇高，虽然难免少年意气，但是在一众师叔师伯和元始天尊面前却是不敢放肆的。

元始天尊得意一笑。不然他干嘛一定要让玉鼎出席。

昆仑山玉虚宫的玉鼎真人，性情冷的似是万古寒冰，可手中的剑却是不冷，反而被不知道多少热血浇的滚烫。玉鼎的名声可不止在外面能镇得住人，在昆仑山也是能止小儿夜啼。

就像是平时元始天尊其实不是很能管得住自己的徒弟——谁让他自己也是不重规矩呢，同样“欺师灭祖”的二代弟子也是管不住三代弟子的。这一点以太乙尤甚，太乙要去了元始天尊座下灵珠化形而来的童子做了徒弟，灵珠子说的好听是孩童心性，说的不好听便是任性妄为、目无尊长，偏偏太乙又宠他的很，他那山头天天鸡飞狗跳，灵珠子和其他师兄弟一起，把昆仑搅得鸡飞狗跳，路过的神鸟也要被拔了几根毛。

可他们偏偏不敢招惹玉泉山。

玉鼎真人一出现，混世魔星们纷纷变成安静乖巧的木石花草，玉鼎真人看过来一眼，这些三代弟子大气都不敢出。

元始天尊可不就是要多多扯徒弟的大旗了。

只是这欢聚之际，玉鼎却没有带他的徒弟出来。元始天尊想问，眼睛一转却看向了太乙。太乙心里叫苦，他也不敢招惹玉鼎师兄啊——光看他明明才是师兄、却现在还都是自认师弟也就知道了。只是灵珠子的事确实欠了师父的情，太乙也就只能苦着脸做这个出头鸟了。

“师兄今天还是一个人？”

这话一出口，太乙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

怪。

这话实在是怪。

玉鼎执着茶杯的手一顿，唇色被热茶熏蒸出了一点艳红。清冷无波的眸子淡淡的看了过来。

太乙脖子一缩，把灵珠子推给了黄龙，只希望黄龙能保住他的徒弟。至于他自己——

师父救命!

【很多地方都是杜撰，会出现很多不应该在这个时代出现的东西。不过话说回来，都神仙了，有点超时代的东西也很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