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凉的夏风将浓稠的夜幕吹皱,她来看月亮,却不小心掉进莫奈的后花园,橘红斑驳的、绚丽绮美的花海将她围簇。她坐在长椅上,有线耳机缠连着手机,曲库正在随机播放,竹柏亦指不停滑动手机的屏幕,似乎在阅览涌入的信息。
穿过拱形的门廊、所至,视野才豁然洞开。茵坪像绿色绒毯,一路铺引到此处:梯阶上的花依照节气而一一开绽,香气迷失,如无舵的龙船。田柾国近乎忘记了十二月是热带的夏天。
想象自己是一支叶的形状,不必俯身才瞧见花簇的真貌;他张开双臂、舒展,深深呼出一口气,一时未注意到不远处长椅上的身影。可偏偏和那样一双眼睛对视了。花茵庇住了她、只预留出半边的形,眸却熠熠。
田柾国你好。
他下意识地靠近。
田柾国之前、在餐桌上,我们没说上话——
咔嗒———她将手机屏幕熄了,又取下耳机,男子空沉的声音恰好响起,迫她回过神。像暗夜的萤火倏忽间顷灭,她仰首,在半明半昧的光影中去寻望声音的来源。不远处仅存的一盏泛黄吊灯淌落融融的光晕,花园世界朦胧了,连带竹柏亦的视线也变得温柔起来。
他们对视,眉间的弯泊与他眼底的平静海域交汇,竹柏亦的目光淬入冷冽的光华,源头是他浓稠的、黑黢的瞳仁,正一眨不眨的望她。瘦挺的身影走得慢,竹柏亦挪移一寸地,让他落座身侧。又很自然的盯住他沉郁的眸,开口是认真的论调。
竹柏亦你好,田、柾国。
声是轻又柔的,却有不确定的顿挫,伴着她小幅偏转的歪起头。
竹柏亦我应该没有喊错你的名字,你的名字很好听,也很好记。
竹柏亦眉是弯起一道的,总溢满温柔。
竹柏亦我还没有和你说谢谢,虽然你提前说了不用谢….那今晚我看到的漂亮月亮分你一半,就当谢谢贴心的田同学。
答复、从她口中轻易抛出,逐字念得轻缓。潜意识地,他嘴角有一瞬也几乎其微地上扬。这兀自期许的、思忖的来自何处?是了,不是所有人都像他一样会充分地提前预习。
田柾国竹柏亦,我也记得你的名字。
竹柏亦嗯,田柾国,我是竹柏亦。
轻言的续,田柾国的声音空沉坠入长寂的夜中,他好似寡言,所以竹柏亦要回应他每一句简短的述,且要偏头,她毫不掩饰、直接的望进他眼底,附颊侧轻而浅的笑涡。
竹柏亦这里很静,人也少,你也和我一样来躲清闲吗?
月光皓洁,落她眉目间荡水光的熠熠,她指尖无意识缠绕耳机线,打着转。
衔着她话语的尾、抬头,天空有薄云继续西移;月亮却不为其所遮蔽,荧荧悬着,软光映透云层。缄默地,他只坐在她身旁、在这轮月下,又迎上那道视线。
田柾国我睡不着,所以在等夜晚安定下来。
这夜晚混杂了虫鸣、与月色,曲曲弯弯地前行。他瞥见播放器停留的歌曲页:不是他常听的歌手,了解也仅限于耳熟能详、又想不起来名字的那几首单曲。
田柾国你很喜欢这首歌吗?
记忆里,只有被截取的、尚不明晰的唱段,他低声哼着,试图拼凑起零碎模糊的旋律。
竹柏亦看来今天的睡觉服务器满了,我们两个是没有挤进服务器的倒霉蛋。
冗长的夜无解,竹柏亦仰首窥望今晚的月,不太圆满,因此她声也轻缓的迟慢,生怕惊扰月色。
竹柏亦你是为什么睡不着呢?你,有心事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