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铜灯盏在冰棺上投出细密水纹,叶若依突然按住契书异动——刺史官印散发的腥气与三日前漕帮沉船里打捞的鲛纱如出一辙。
"大人可知今年徐州盐税比往年多了三十七船?"她指尖掠过童尸衣角的盐渍,"恰好与失踪孩童数量相同。"
刺史怀中的婴孩突然咯咯发笑,二十具童尸应声撞向冰壁。
暗河杀手袖中甩出特制盐网,触及冰碴瞬间燃起青焰——这些用失踪者家灶灰炼制的除祟盐,正灼得童尸体内蜃珠滋滋作响。
"三个月前青州妖道案结案时,"侍卫长剑尖挑起半片残破鳞甲,"刑部说溺毙的妖人尸首化作泡沫,可没提鳞片会出现在刺史府地窖。"
冰层轰然炸裂,蜃蛟触须卷着浑浊河水冲天而起,却在中途硬生生收住妖气。
契书映出它七寸处缠绕的皇城气运——这妖物竟与真龙紫气有染,难怪能伪装刺史三年不露破绽。
"你不敢现真身。"叶若依突然将灯盏按进冰水,映出地底盘错的青铜水脉,"因着每块界碑都沾着皇子的生辰血,毁碑即伤龙脉。"
童尸们突然齐诵《水经注》,每句都暗合星宿方位。
暗河众人锁链交织成网,从冰窖砖缝里扯出几枚带血的皇子玉牒——正是这些嵌在地脉里的皇室信物,让蜃蛟得以借用真龙之气遮掩妖息。
"半旬前户部调拨的八百斤祭天青铜,"侍卫长踢开蠕动的蜃蛟触须,"经查实有三百斤被熔成镇水兽,就压在改道的泄洪渠下方。"
刺史官服寸寸龟裂,却仍强撑人形嘶吼:"尔等怎知童尸生辰?"
叶若依翻动契书,显出暗河密探这三个月假扮货郎收集的百家灶王帖——每户失踪孩童的生辰都写在祭灶符背面。
当第一缕晨光刺破冰窖顶棚时,蜃蛟在惨叫中化作盐柱。
二十具童尸抬着青铜卦签沉入地脉,将扭曲的水路扳回正轨。
叶若依拾起碎裂的官印,看清内层刻着的东海鲛文——赫然是半年前东宫批红的治河奏折编号。
返程马车里,侍卫长擦拭着带鳞的剑穗:"当真不禀报大将军?"
叶若依凝视灯盏里游动的蜃气,轻声道:"父亲只需知道徐州盐税案告破,至于皇子私借玉牒镇妖的事..."
她吹灭烛火,将染血的皇子信物锁进暗格。
...
青铜灯盏在御赐的紫檀案上轻晃,映出奏折里蜃珠碎片的诡异反光。
叶若依将盐税案卷宗用蛟筋细细捆好,指尖抚过契书新浮现的龙纹——萧楚河登基后,暗河与皇城的因果线愈发薄弱如蛛网。
"陛下赐的雪顶含翠。"侍卫长捧着鎏金茶托进来,腰间新佩的玄铁鱼符磕在门框上,发出监天司特有的震魂清响。
茶汤雾气升腾间,契书突然显出血字。
叶若依手腕轻抖,看着蜃气在御赐茶叶里凝成小像——竟是三日前暴毙的兖州盐运使,那人的太阳穴处插着半枚青铜卦签。
"第七个了。"她将茶汤泼向廊下石雕睚眦,铜兽眼眶里突然淌出黑血,"这些吃过蜃珠的官员,倒是替新皇省了清算的功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