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德二十二年冬,天启城大雪。
祭天台上的青铜鼎刚燃起香火,明德帝突然按住心口栽倒。瑾宣大监的惊呼淹没在风雪中,唯有那顶坠落的冠冕,在汉白玉阶上敲出惊心动魄的脆响。
帝王迟暮,山河将变。
赤王府内,萧羽把玩着军报冷笑:“我那二哥如今春风得意啊。”
探子伏地不敢言。
自白王复明,朝中风向骤变。皇帝虽未明言立储,却让萧崇随侍理政。而本该最激烈的赤王,竟只隔三差五找些无伤大雅的麻烦——克扣几车军饷,截胡几个门客,活像走个过场。
“别以为我看不出父皇想让我当新皇磨刀石!”萧羽自嘲地扔了密信,“他做梦吧!真当我是傻子?”
窗外红梅映雪,他忽然想起那年太学宫,他每次和别人打架,阿楹妹妹都投以他嫌弃的眼神……
“至少……她得是皇后。”
平清殿内,皇帝揉着眉心:“白王,你后院冷清,兵部侍郎的妹妹……”
“父皇,既然她那么好,你就赏给儿臣吧!”萧羽突然打断,勾唇一笑,“正好我后院空房子挺多的!”
与此同时,萧崇撩袍跪地:“儿臣唯愿为父皇分忧,无心他顾。”
皇帝看着一个胡搅蛮缠,一个以退为进,突然觉得心口更疼了。
朱红宫门外,萧羽踹飞一块碎冰:“二哥,你就好记住你的誓言。”
“嗯,”萧崇驻足回望,新生的眼眸清亮如星,“我记得,一生一世一双人。”
雪粒落在二人之间,萧羽深深看了他一眼,转身离去,玄色大氅翻卷如鹰,背影桀骜依旧,却再不见阴郁。
腊月二十三,小年。
花楹裹着狐裘看孩儿抓周,萧崇从身后环住她,下颌轻蹭她发顶:“猜猜抓什么?”
“你当年抓的玉珏,楚河抓的剑。”她笑着握住他手指,“我们孩儿嘛……”
锦毯上,小世子一手书一手木剑,小郡主则是印章和算盘。
夫妻相视一笑,檐下冰凌恰被暖阳融化,滴落成珠。
这云波诡谲的皇城,终有一隅岁月静好。
又是一年的寒冬腊月,皇宫寝殿内炭火熊熊。
明德帝缓缓睁眼,华锦正俯身为他换药。少女医师指尖灵巧,纱布绕过他枯瘦的手腕,在烛光下泛着冷白。
"陛下醒了?"她声音清脆,杏眸弯如月牙。
皇帝目光掠过她稚嫩的脸庞,最终落在窗外纷飞的雪上。纵然病容憔悴,那双眼仍如苍鹰般锐利——
他又熬过一天,可他清楚自己的时代即将结束了。
赤王府桃园内,萧羽斜倚软榻,指尖把玩着一支金簪。
——那是花楹及笄那年,他亲手所制,却始终未能送出。
“王爷!”侍卫匆匆而来,“孤剑仙又来了!”
萧羽嗤笑:“不见。””
话音未落,一袭青衣已踏雪而至。洛青阳眉目如剑,周身寒意比隆冬更甚:“你就这般荒废时日?”
“义父。”萧羽懒懒抬眼,“您怎么来了?可要去宫中见一见我的母妃?”
“你……”洛青阳发现愈发看不透这个义子,“你这是什么态度?”
“不就是想要我的母妃嘛……”说道这里,萧羽忽然想笑,但他忍住了。
“那是你的母亲,你怎么可以用这么轻佻的口吻……”洛青阳压下被戳破心思的慌乱,
“我给你指条明路,”他突然意兴阑珊,掷出金簪,钉入桃树主干,“去白王府,向阿楹妹妹投诚。”
洛青阳瞳孔骤缩:“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只要阿楹妹妹点头,”萧羽大笑,笑声惊起飞雪,“不用等新帝登基,你随时能带她远走高飞。”
“你甘心?”
"甘心?"萧羽猛地敛了笑,眸中血色翻涌,“从她做出抛夫弃子那等丑事,我便与那个位置无缘了!”
洛青阳怒斥:“那是你母亲!”
萧羽冷笑,转身踏入风雪。
母亲?她何曾尽过母亲的责任?这样的母亲,不要也罢!
桃树上,金簪颤鸣不止,如他压抑多年的恨与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