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若风几乎是落荒而逃,红鬼面具遗落在案几上。易文君没有阻拦,只是静静望着他离去的方向,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琴弦。
雨水顺着雨霖铃滴落,在石阶下汇成小小的水洼。她站在檐下,青丝被风吹起几缕,衬得那张未施粉黛的脸越发清丽绝伦。月光穿透雨幕,为她镀上一层朦胧的光晕。
姬若风跃上高墙时忍不住回望——那个身影静静地立在廊下,广袖随风轻扬,像极了目送夫郎离家的娇妻,眼中似有万千不舍。
假的……都是假的……
他狠下心肠,转身消失在雨夜中。鞋尖掠过潮湿的砖瓦,带起一串细碎的水珠。
易文君收回目光,唇角微扬。她缓步回到琴台前,青冥琴上的冰魄玉映着她沉静的容颜。雨水打在琴弦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第三境·轮回引魂调·碧落黄泉!
指尖轻拨,音波如涟漪荡开。坠落的雨线突然凝滞,随即被无形的音刃切成万千晶莹的碎片。
自投罗网的猎物才最美味……
她想起姬若风临走时那个复杂的眼神,里面有挣扎,有困惑,还有掩不住的悸动。
琴音忽转,春风烬雪谱的调子幽幽响起。音波化作实质的梅瓣飘落。
易文君垂眸,指尖抚过那处隆起。她根本不担心这孩子会成为枷锁——
雨越下越大,远处隐约传来马蹄声。她漫不经心地想着,指尖在琴弦上一划。
只有足够强大,才能真正超脱这方天地的束缚。到那时,什么皇权,什么宿命,都不过是指间一缕可随意拨弄的琴音。
雨打芭蕉,琴音袅袅。
水榭中的身影美得像一幅画,却又危险得像一个陷阱。而她腹中的生命,正在灵力的滋养下,悄然成长。
姑苏城
集市喧闹如沸,人潮涌动,吆喝声此起彼伏。街边小贩的蒸笼掀开,白雾裹挟着肉包的香气飘散,引得路人驻足。
茶楼大堂内,说书先生拍案惊堂,声音洪亮,引得行人纷纷侧耳。
“话说那琅琊王萧若风,手持封龙卷轴,当着满朝文武,念出兄长景玉王萧若瑾的名字!诸位,这可是皇位啊!天下至尊之位,拱手相让,何等气魄!”
屋檐上,叶鼎之仰头灌了一口酒,辛辣入喉,却压不住心底翻涌的情绪。他懒散地倚在青瓦上,一条腿屈起,另一条腿随意垂落,衣袍被风掀起一角,露出腰间把古朴的长剑。
“再说那景玉王登基后,欲立侧妃易文君为后,却遭半数朝臣反对。可诸位猜怎么着?陛下竟空置后宫,独宠一人!”
叶鼎之的手无意识地抚上胸口,那里藏着一本秘籍——当初那个竹剑剑客扔给他的包裹里,除了伤药和银两,还有一本名为《虚念功》的秘籍。
秘籍第一页娟秀的字体写着:虚念功是北阙国的武学,这门武功修炼到一定的层次后是很容易走火入魔的,入魔之后双瞳会变成金色,当然此功还有一个特性让它被称之为魔功,那就是能够吸收他人的内力修为。
他开始还对这本秘籍心生怀疑,毕竟他和那位竹剑剑客并没有几分交情。后来将秘籍交给师父查看,师父确认秘籍是真的,他才修炼起来。
后来……师父去世后,他重返北离才知,那竹剑剑客是影宗宗主的弟子洛青阳,而他的师妹……
毫无疑问,是影宗宗主易卜之女易文君。
他的未婚妻,曾经。
酒壶倾斜,酒液洒在衣襟上,他却浑然不觉。脑海中浮现出幼时的画面——
“云哥,我要当个侠女!行侠仗义,快意江湖!”小小的易文君站在门楼上,杏眸明亮,手里攥着一根树枝当剑,胡乱挥舞。
“那我当你的护卫,永远保护你。”他拍着胸脯保证,仿佛这就是天经地义的事。
后来呢?
后来叶家满门倾覆,他流落江湖,而她被囚深院,再相见时,她已是景玉王的侧妃,而他……不过是个亡命之徒。
“她既然选择救他,为何避而不见?”叶鼎之低声喃喃,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酒壶粗糙的纹路,“是怕我毁了她的富贵荣华吗?”
这个念头像一根细针,刺得他心口发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