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易文君离开画梅山庄时,雪已停了。
她登上马车,帘幕垂落的瞬间,瑾宣的目光仍停留在那抹素白的衣角上,直到车辙碾过积雪,发出细微的咯吱声,他才收回视线,翻身上马。
“启程。”他尖声下达命令,随行的内侍立刻夹马腹,不一会儿马蹄声整齐响起,踏碎北境冰原的寂静。
寒风冷冽,瑾宣骑在马上,余光却始终追随着马车。
车窗的帘子偶尔被风吹起一角,易文君的侧脸被碧空、雪山映照——眉如远山,唇若初樱,那双漂亮眸子微垂时,总带着几分似有若无的破碎感,却又在抬眸间流转出摄人心魄的风华。
他握紧缰绳,指节微微发白。
——他比许多人都了解她。
他知道她和姬若风的私情,知道她在银月城与唐怜月的那段露水姻缘……
可这些秘密,他从未打算告诉萧若瑾。
他非但没有告发,反而在暗中替她抹去痕迹。每一次护她周全、完成她的嘱托,都让他心底涌起一种身为男人的满足感,仿佛在这无声的守护中,找到自己存在的意义。
瑾宣垂下眼,唇角勾起一抹自嘲的弧度。
——她大概早就察觉了吧?
以她的聪慧,怎么可能没发现自己的所作所为?可她从未戳破这层纸,甚至偶尔会试探他的底线。
她仿佛对一切都胸有成竹,甚至不怕他泄密。
寒风簌簌,进入北离境内,瑾宣的思绪却愈发躁动。
他清楚自己的位置——他是萧若瑾的心腹,是五大监之首,是世人眼中最忠诚的奴才。
可每当她用那双漂亮眸子望向他时,他总会产生一种荒谬的错觉——
仿佛她才是那个居高临下的猎手,而他,不过是她掌中一只心甘情愿被驯服的鹰。
“大监,前面有岔路。”内侍低声提醒。
瑾宣回过神,淡淡道:“走官道。”
——官道平坦,不会颠簸到她。
这个念头冒出来的瞬间,他忽然笑了。
看啊,他甚至不敢承认,自己连这点细微处都在替她考量。
马车内,易文君指尖轻轻挑开帘子,瞥了一眼骑在白马上的瑾宣。
月光下,他的侧脸线条分明,五官端正,若不是那身宦官服制,倒像个清贵的世家公子。
她唇角微扬,又放下帘子。
——这条毒蛇,倒是比她想象的更有趣。
午后,阳光透过车窗纱帘洒落,易文君指尖微挑,掀起帘子一角。远处青山叠嶂,云雾缭绕间,隐约可见一片古朴道观建筑群,檐角飞翘,隐有钟声悠远传来。
她眸光微动,开口问道:“瑾宣,那是什么地方?”
瑾宣策马靠近车窗,顺着她的视线望去,恭敬答道:“回娘娘,那是望城山。”
“望城山……”易文君低声呢喃,思绪翻涌。
在原定的命运轨迹里,魔教东征,曾途经望城山,而道剑仙赵玉真一人一剑立于山门,逼退魔教三百教众,一战成名,从此名扬天下,引来雪月剑仙李寒衣问剑。二人初见时,赵玉真一剑挑落李寒衣的面具,惊鸿一瞥,情根深种,成就了一段江湖传奇。
可如今,天外天尚未进入北离境内便已退回北境,自然也就没了赵玉真大显神威的机会。
那么……李寒衣还会去问剑赵玉真吗?
易文君唇角微扬,眼底闪过一丝兴味。
“瑾宣。”她放下帘子,语气淡然却不容置疑,“我要去望城山转转。”
瑾宣一怔,下意识想劝:“娘娘,此地离天启尚远,若耽搁行程……”
易文君轻笑一声,指尖轻轻敲了敲车窗边缘,打断了他的话:“怎么,本宫连这点自由都没有?”
瑾宣垂眸,沉默一瞬,终是低头应道:“是,瑾宣这就安排。”
他调转马头,低声吩咐随行侍卫改道望城山,心中却思绪翻涌——
她为何突然对望城山感兴趣?
瑾宣不敢深想,只是默默跟随着马车,朝着那座云雾缭绕的青山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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