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启城的秋，总带着一种金戈铁马般的肃杀，即便是被誉为文华圣地的稷下学堂，也难逃这帝都气象的浸染。
学堂一隅，百年银杏树下，一场关于漕运新政的辩论正趋白热化。几位出身勋贵之家的学子面红耳赤，引经据典，却总觉隔靴搔痒，未能切中那“利益”二字的要害。
“学生浅见，诸公所虑，无非是新政损了沿途州府‘惯例’之利，动了盘根错节的漕帮饭碗。然陛下锐意革新，志在打通南北粮脉，充实国库，此乃国策大义。”一个清冽沉静的声音不高不低地响起，瞬间压过了嘈杂。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袭湖蓝色宫装少女端坐于石凳之上，指尖轻轻划过摊在石桌上的《北离漕运志》。她云鬓轻绾，青丝如瀑，以珠翠繁花为饰，发间金步摇轻晃，容颜绝丽，尤其那双上扬的凤眸，沉静时如古井深潭，微抬时却自有睥睨之威。
正是当朝太安帝嫡女，封号永宁的公主——萧楹衣。
她并未看那些辩得面红耳赤的同窗，目光似乎落在虚空处，声音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堵不如疏。既要行新政，便不能只破不立。何不将部分次要支流的转运之权，以竞标方式让渡于有实力的民间商行，朝廷抽其重税，严控其规。如此，既分化了旧利联盟，填补了地方损失，朝廷亦得实利，新政阻力自减大半。至于那些‘惯例’……”
她唇角微扬，勾起一个没有温度的弧度，“不过是蛀虫啃食国库的借口，剁了伸得过长的手，剩下的，自然就懂什么是新‘惯例’了。”
一席话，条分缕析，狠辣果决，带着与她年龄容貌极不相称的老练与冷酷。场上顿时鸦雀无声。
那些勋贵子弟面面相觑，他们争论的是圣人之言、祖宗之法，而这位公主殿下，却直指人心贪欲与权力制衡，字字见血。
“妙啊！”学堂李先生抚掌赞叹，“永宁公主此策，深得法家‘术势’之精髓，务实通透！只是……这‘剁手’之言，未免失之仁和。”
萧楹衣微微颔首，语气平淡无波：“先生教诲的是。学生只是就事论事，非常之时，当用非常之法。仁和，乃天下安定后的锦上之花，而非刮骨疗毒时的救命之药。”她言语间对那“仁和”二字，似乎并无多少敬意。
辩论散去，人潮渐退。
萧楹衣独自收拾书卷，秋阳透过金黄的银杏叶，在她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明明身处熙攘学堂，却仿佛有一道无形的屏障将她与周遭的热闹隔开。
“刮骨疗毒，确需猛药。但下药之人，若只知猛而不知准，恐良药亦成剧毒。”
一个清越如玉石相击的声音自身后传来。
萧楹衣动作未停，心中却微微一凛。这声音的主人何时近身，她竟未曾察觉。
她缓缓转身。
只见杏叶纷飞处，立着一人。身着月白长衫，衣袂随风轻扬，仿佛汇聚了天地间所有的清辉月华。
那人面容俊美得近乎昳丽，眉眼间却含着一种疏离的倦怠感，似是对世间万物都提不起太多兴趣，唯独此刻，那双含烟笼雾的眸子正落在她身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
竟是柳月公子。
稷下学堂祭酒李先生最得意的弟子之一，名动天启的北离八公子之“柳月”。
“柳月公子。”萧楹衣敛衽为礼，姿态完美无可挑剔，凤眸中的审视却一闪而过，“公子有何高见？”
柳月缓步上前，目光扫过石桌上那本《漕运志》，唇角似笑非笑：“不敢称高见。只是好奇，公主殿下欲剁之手，几何？执刀之手，又可保始终不染血污，永不滑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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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o琳琅野心勃勃的公主和柳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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