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楹衣心尖猛地一跳。他听出了她未尽之言——那“竞标”背后的操作空间,以及她隐含的、欲借此机会安插自己势力、攫取经济命脉的野心。
他甚至点出了这条路上不可避免的血腥和权力反噬的风险。
好一个柳月!果然如传闻中一般,看似超然物外,实则洞察入微。
“血污难免,滑脱与否,看的是执刀者的本事与决心。”萧楹衣迎上他的目光,毫不避让,“至于是非功过,史笔如铁,却也是由胜者书写。公子以为呢?”
秋风拂过,卷起地上金黄的落叶,在两人之间打着旋儿。
柳月静静地看了她片刻,那双总是倦怠的眸子里,似乎闪过一丝极淡的兴味,如同平静湖面投入一颗小小的石子。
这位永宁公主,和他见过的所有皇室子弟、名门贵女都不同。她的野心不加掩饰,她的智慧冰冷锐利,像一柄藏在华丽剑鞘中的绝世凶刃。
“公主殿下……很有趣。”他最终只是轻轻一笑,那笑容晃得人有些眼花,语气却依旧慵懒,“只是这稷下学堂的风,终究太温和,吹不散天启城厚重的雾霭。殿下欲行非常之事,此处并非最好的棋盘。”
说完,他微微颔首,算是告辞,月白的身影翩然远去,融入灿烂的秋色里,仿佛从未出现过。
萧楹衣站在原地,望着他消失的方向,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书页边缘。
柳月……惊才绝艳,却难以掌控。他看出了她的野心,也点出了其中的险恶。
是警告?还是……另一种形式的试探?
她需要力量,需要智囊,需要能助她劈开这沉沉雾霭的利刃。这位柳月公子,无疑是绝佳的人选。
“温和的风么?”萧楹衣低声自语,凤眸中掠过一丝锐光,“那便搅动它,让它变成席卷天下的狂风好了。”
她知道,要招揽柳月,绝非凡俗利益可动,她需要展现出更强大的魄力、更精妙的棋局,以及……能与他那惊艳才情相匹配的野心与格局。
秋风更劲,吹落满树金黄,也吹动萧楹衣心中那沉寂已久的野望。
天启城的暗流,从不因表面的繁华而停歇。漕运新政的风波未平,一桩涉及皇室贡品被劫的案子,又将漩涡中心隐隐指向了几位不安分的王爷和朝中重臣。
太安帝震怒,却投鼠忌器,一时难以彻查。
这日,稷下学堂论策阁内,学堂大儒顾先生将此案设为课题,令学子们各抒己见,实则也有为君分忧、甄选人才之意。
阁内争论不休,大多停留在缉拿匪盗、严惩失职官员的层面,无人敢触及那敏感的幕后黑手。
萧楹衣静坐一隅,指尖蘸了茶水,在光亮的檀木桌面上无声地勾画着利益脉络图。她一身红衣依旧明艳,眉眼间的神色却比往日更加沉静,甚至带了一丝冰冷的锐利。珠翠步摇纹丝不动,仿佛也凝神于她的思虑。
“查,自然要查,但要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她终于开口,声音清越,压过了嘈杂,“匪盗要剿,但剿匪之功,不妨让给急于表忠、却又与那几位王爷牵扯不清的城防司副统领。他若办得好,是替朝廷分忧;若办得不好,或暗中传递消息,正好借机剪除其羽翼,换上我们的人。”
众人愕然。这是驱虎吞狼,更是引蛇出洞,将计就计。
“至于真正的幕后……”萧楹衣凤眸微抬,掠过在场诸人,最终似无意般扫过角落那个一直沉默的月白身影,
“贡品中的东海夜明珠和极品珊瑚,最受谁喜爱?又最可能通过谁的渠道销赃变现?查一查近来哪家王府的账房先生突然阔绰了,或是哪位大人的外室新得了珍奇首饰,或许比追查那些亡命之徒更有用。”
条理清晰,直指核心,更是将人心算计到了极致。
满堂寂静,不少人背后渗出冷汗,这位公主殿下,心思之缜密、手段之凌厉,令人心惊。
顾先生捻须沉吟,目光复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