角落里,那戴着帷帽的柳月公子,微微抬了下头,轻纱晃动,无人得见其表情,但他放在膝上的手,指尖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
是夜,月黑风高。
萧楹衣为验证一条线索,孤身潜入天启城南一处可疑的货栈。她自恃武功已入自在地境,轻功尤佳,却未料到此地看守之严密远超预期,更设有诡异的阵法,险些触动机关。
就在她身形将露未露之际,一道素白身影如鬼魅般无声无息地出现在她身侧,微凉的手轻轻按住了她的肩,一股柔和的力道将她带离原地,隐入更深的阴影里。
“公主殿下,好奇心有时会要了猫的命。”慵懒的嗓音低低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无奈。
是柳月。
他并未看她,目光锐利地扫过巡守的护卫,指尖弹出一粒小石子,精准地打在远处一个瓦罐上。
“啪嗒”一声轻响,守卫们立刻被引开。
“走。”他言简意赅,握住她的手腕,身法飘忽如烟,竟似对这里的阵法布局了然于胸,轻易便带着她避开了所有耳目,无声无息地退出了货栈范围。
直到远离危险,落在一条寂静的巷子里,萧楹衣才挣开他的手。月色朦胧,勾勒出他帷帽下模糊而优美的下颌线条。
“你跟踪我?”萧楹衣语气微冷,心下却惊疑不定。他为何会出现在这里?又为何要帮她?
柳月负手而立,白纱在夜风中轻扬,语气依旧那副漫不经心的调子:“恰巧路过,见一只华贵的金丝雀非要往蜘蛛网里撞,一时……手痒。”
萧楹衣抿唇,知他定然不会说实话。但方才那惊险一刻,他出手相救,动作行云流水,对时机的把握、对环境的利用妙到巅毫,智计与身手皆深不可测。这绝非一个只知风花雪月的“做作公子”所能为。
“那货栈是景玉王麾下一位敛财官吏的私产,与漕帮残余势力勾结,账本就在第三进院东厢房的暗格里。”柳月忽然淡淡开口,抛出一个重磅消息,“殿下若想查,法子多得是,不必亲身犯险。比如,明日午后,会有一批‘新茶’送入吏部侍郎府中。”
萧楹衣心中巨震。他不仅知道她在查什么,连关键证据的位置、甚至下一步可以利用的突破口都送到了她面前。这已远远超出了“恰巧路过”的范畴。
他到底知道多少?又想从她这里得到什么?
“为何帮我?”她直接问道,凤眸在夜色中亮得惊人,试图穿透那层轻纱,看清他真正的意图。
柳月沉默了片刻。晚风拂过,带来远处隐约的梆子声。
“或许……”他轻轻笑了一下,那笑声似有若无,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韵味,“是觉得殿下这盘棋,下得比别人有趣些。若这么快就折了棋子,未免可惜。”
说完,他不再多言,月白的身影如一片云,悄然融入了夜色深处,留下淡淡冷香,以及满腹狐疑、却莫名心跳漏了一拍的萧楹衣。
那次货栈夜探之后,萧楹衣与柳月之间,便似绷紧了一根无形的丝线——
线的那头,是红衣公主日益膨胀的野心与悄然滋长的贪恋;线的这头,是月白公子惯常的疏离下,那份难以言明的关注与失控的靠近。
天启城的棋局,因萧楹衣的落子而风雷暗涌。她以漕运案为突破口,借柳月那夜“无意”透露的线索,雷厉风行地扳倒了景玉王麾下的敛财官吏,顺势将自己的人安插进油水丰厚的漕运司。
手段之酷烈,牵连之广,令朝野侧目。
“永宁此番,未免操之过急,树敌过多。”稷下学堂的水榭内,萧若风正与柳月对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