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楹微微蹙眉。她并无窥探他人隐私的习惯,但这密室出现得突兀,且就在他日常处理公务的书房内。她犹豫片刻,还是迈步走了进去。
室内很暗,空气中有淡淡的檀香和……墨香?
随着眼睛适应黑暗,她看清了室内的景象。然后,她整个人僵在了原地。
这不大的密室,四面墙壁,挂满了画卷。
不是山水,不是花鸟。
全是她。
有她坐在亭中饮茶的侧影,有她撑着伞走过雨巷的朦胧,有她立于云海之巅远眺的孤绝……而最多的,是她练剑时的姿态。
惊霆起手式的骤然爆发,雷走风切留下的数道残影,雷锁囚笼编织的电光网络,紫电青霜那凝练到极致的紫色剑罡……
甚至有一幅,描绘的是她引动万雷天引时,剑指苍穹,乌云压顶,万道狂雷如龙蛇乱舞的骇人场景。
每一笔,每一划,都极其用心,将她的神态、动作,乃至周身萦绕的雷灵之气,都描绘得淋漓尽致,仿佛作画之人曾无数次站在最近的距离,用目光细细临摹过每一个瞬间。
而在密室中央,摆着一个紫檀木的长案。案上别无他物,只放着一个打开的木匣。
木匣里,静静躺着一条素白的丝帕。
丝帕边缘绣着细小的、属于天枢境的星纹。干净,平整,甚至……崭新得如同昨日才从她手中递出。
时光仿佛在这一刻倒流,又轰然碎裂。
司楹站在原地,清冷的眸子映着满室自己的画像和那条被珍藏的丝帕。一直以来笼罩在眼前的、名为“不解”的迷雾,被这极具冲击力的景象瞬间劈开。
他不是怕她。
他不是因为婚约才靠近。
这不是她所理解的,基于共同精进、相互守护的“夫妻”之情。
司楹的心口,第一次,因为修炼之外的事情,产生清晰的、陌生的震动。那感觉不像是被冒犯,更像是在面对一道完全未知的、威力不明却绝对强大的古老禁制。
她几乎是下意识地后退一步,发出轻微的闷响。这满室无声的、过于沉重的注视,让她那惯常清冷的心绪泛起一种陌生的、近乎窒息的压迫感。
她需要离开这里,立刻。
司楹转身,想要退出这间令人不安的密室,却在门口撞上一道僵立的身影。
司徒岭不知何时已经回来了,就站在密室入口处。他脸上血色尽褪,惨白得如同外面的月光,嘴唇微微翕动着,那双总是带着温润或怯意的眼睛,此刻只剩下全然的恐慌和……一种被彻底剥开伪装的无措。
他显然看到她站在满室画像前的样子。
空气凝滞得如同铁块。
司楹感到一阵罕见的尴尬,如同不小心打碎别人珍视的法器。她避开司徒岭那几乎要碎裂的目光,清了清嗓子,声音依旧平稳,却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滞涩:
“对不起,冒犯了。”她顿了顿,觉得这解释过于苍白,又补充道,“此事是我不对,我……改日登门致歉。”
说罢,她侧身便要从他旁边离开。这地方,多待一刻都让她觉得呼吸不畅。
“别走!”
司徒岭见她真的要离开,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恐慌瞬间压倒所有理智。他几乎是本能地伸出手,一把抓住司楹的手腕。
他的手指冰凉,带着细微却无法控制的颤抖,力道却大得惊人,如同溺水之人抓住唯一的浮木。
司楹愕然停步,低头看向自己被他紧紧握住的手腕。他的指尖扣在她素白的衣袖上,因为用力,骨节泛出青白色。她从未与他有过如此直接的肢体接触,这感觉陌生而突兀。
她抬起眼,对上他近乎绝望的眼神,以为他是担心密室机密泄露。她试图解释,语气带着她特有的、试图厘清事实的认真:
“我并没有看到其他,”她目光扫过满室画像和那方丝帕,坦诚道,“只是看到这些画像和丝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