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本意是想告诉他,密室里若有什么关乎极星渊或者他自身安危的真正机密,她一概不知,也绝不会外传。她看到的,只是这些……属于他私人的、让她困惑的东西。
可她不知道,她看到的,就是司徒岭最深的机密。是他隐藏在温润表皮之下,所有自卑、爱慕、贪婪与扭曲汇聚成的,不见天日的核心。
她这句“只是看到画像和丝帕”,像是一把最锋利的刀,精准地剐开他最后一点自欺欺人的伪装。
司徒岭眼尾瞬间泛上骇人的红,一直以来的隐忍、克制、小心翼翼,在这一刻土崩瓦解。他紧紧攥着她的手腕,仿佛一松手她就会化作月光消散,声音沙哑得如同被砂石磨过:
“司楹……”他唤她的名字,带着泣音般的颤抖,“你能不能别生气,不要不理我……”
他仰头看着她,那双总是藏着阴郁与算计的眸子里,此刻只剩下全然的乞求和无助。长久以来,他恨这明月高悬,清辉遍洒,却独独不肯将光芒落在他这泥泞不堪的身上一分。(恨明月高悬独不照我)
可此刻,当她置身于这满室他为她构筑的、扭曲的“神龛”之中,当他最不堪的心思赤裸裸地暴露在她面前,他所有的怨恨,都化作了更深的恐惧。他不再奢求明月独照,他只求……只求这月光不要因为他的龌龊而彻底远离。
(恨明月高悬不独照我)
“……你能不能看看我?”他几乎是呜咽着,将压抑了十余年的卑微爱恋,混着绝望,一同倾泻而出。
那未尽的、盘旋在疯狂边缘的乞求,几乎要脱口而出——
能不能……只看我一人?
但他终究不敢。他只能死死抓着她的手腕,用泛红的、溢满水光的眼睛,哀哀地望着她,像一只被遗弃的、即将溺毙的兽。
司楹怔住了。
她看着他通红的眼眶,感受着他冰凉指尖传来的剧烈颤抖,听着他沙哑嗓音里毫不掩饰的痛苦与乞求。
画像,丝帕,他此刻崩溃的模样……还有那些她曾经无法理解的、他所有怪异的行为……
一些模糊的、关于“情爱”的认知,如同被雷电劈开的混沌,第一次,如此清晰地、带着巨大冲击力,撞入她纯粹如冰雪的世界。
她看着他,第一次,真正地、专注地“看”进他那双写满痛楚与痴狂的眼睛里。
四目相对。
她清冷的眸子里,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映照出他此刻的狼狈、恐慌,以及那几乎要破体而出的、滚烫而扭曲的爱意。那目光像是一道探入幽暗深渊的光,让他无所遁形,也让他心底那头被囚禁已久的野兽,发出了疯狂的咆哮。
理智的弦,砰然断裂。
司徒岭猛地向前一步,另一只手扣住司楹的后颈,不让她有丝毫退避的可能。然后,他带着一种近乎绝望的疯狂,低头,狠狠地攫取她微凉的双唇。
司楹的瞳孔骤然收缩。
属于另一个人的、带着清茶淡香却又无比灼热的气息,铺天盖地般将她笼罩。她的身体比思绪更快地做出反应,是习武之人本能的抗拒,肌肉瞬间绷紧,体内磅礴的雷灵之力几乎要自行运转,将这不敬的冒犯者轰开。
然而,就在灵力即将涌出的刹那,她感觉到了。
感觉到扣在她后颈的手指,那冰凉的颤抖,非但没有减轻,反而更加剧烈。
感觉到紧贴着她唇瓣的他的唇,同样在无法控制地轻颤。
甚至,有一滴温热中带着咸涩的液体,落在她的脸颊上,倏地滑落。
他……哭了?
这个认知,像一道突如其来的惊霆,劈散她本能凝聚的灵力,也让她的大脑出现短暂的空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