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渡光（4）

　　我们将渡过此地。先驱代领着暗族自永夜中前行至有光处，而有的同族在这是选择了反巢，再度回归黑暗。

　　于是便有了暗族的两大分支，离开永夜的我们与回归黑暗的我们，我们分道扬镳。

　　但是某人的回头并非是为了回归，而有的人前进也不是为了离开。

　　“我看见了未来，一个自星空中降生希望，一个黑暗中无声死亡。”先驱的背影被陈白一人挡去，没人知道前方发生了什么，只知道那一刻起，他的眼睛中不再只是黑暗的夜，而有了点点点光，如星般环绕着夜。

　　他就这样走入了夜，夺走了夜中的一切。

　　“为什么，这样手足相残。”陈劫看着陈白，当他孤身一人随陈白入夜后，他目睹了陈白所做的一切，却无能为力，因为那时的他只是个孩子，并不明白父亲所为的意义，当然就算到了现在他也不知道那意义是为何。

　　“手足？”陈白看着陈劫手里的剑，“什么称得上手足？什么又被称为相残？”

　　陈劫的剑在颤动，并非是因为承受不住那汹涌的力量，而是因为那力量中在吟唱的歌谣，动摇自内心深处，牵动了身体一同颤抖，黑暗吞没的究竟是何人？

　　“同族……”陈劫走在黑暗中，永夜总是这样，那黑暗中的世界一切都没有形状，我们这些生命诞生在这黑暗中，匍匐着，蠕动着在黑暗着汇聚，我们是规则中诞生的力量，我们是黑暗中的灵，我们由存在构造………

　　“暗族究竟是谁为我们定下的称呼啊？为什么我们叫暗族啊爸爸？”陈劫儿时这样问过陈白，那时的陈劫还不曾有剑，也不曾有着这副躯壳。

　　“我们？”黑暗中本不该看不到脸，但是陈劫依旧模糊的看清了自己父亲的脸，那是一张没有笑容的脸，那是一双如夜般的眼，“我们并非黑暗，我们是为黑暗带来光明的星星。”

　　“也就是说我们是星族喽？”陈劫思考着，他感觉自己明白了父亲说的话。

　　“星星不会抛弃彼此，当星聚在一起后就是星空了，所以是星空族啊，我的傻儿子。”陈白只是看着远方，一如既往的，尽管陈劫以前没有看见过父亲的脸，但是他觉得父亲应该一直如此。

　　那么母亲呢？拥有了眼睛的陈劫没有问父亲这个问题，他似乎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了，但是有的事并不需要知晓谜底。

　　“你是星空。”陈劫回答了陈白，他坚定的给出了自己的答案，“你是驱散黑夜的星，你们都是如此。”

　　剑刃仍在颤抖，动摇已不曾再有，陈劫的身形涣散着，陈白站在了陈劫前方，黑雾以他为中心出现了一片空白，他走向了陈劫，力量不再如潮般，而是细流，细细的流过了陈劫的肩，陈劫将剑指向了地面，任由那细流流过，不阻止也不挽留。

　　过去的我们在黑夜里搭建着自己的世界，后面光明驱散了我们，我们挣扎，我们反抗，我们接受，我们平衡，两大力量就这样僵持着，最后直到某团黑暗落入了那光芒中，而接触那黑暗的光被染成了黯淡的灰。

　　陈白是拥抱者还是被拥入怀者呢？光暗不再重要，只知道陈白回到了那黑暗中，带着其他人离开了夜，光暗就这样迎来了真正的平衡，那是星空的时代。

　　那是他眼中的未来，但是黑暗却吞没了这样的未来，当他回归时，黑暗拒绝了不再纯粹的暗，而是攻击着企图同化陈白。

　　而这让不再是黑白的第三方诞生，陈白的力量如网般蔓延，更多的黑与白都加入了陈白的队伍，他是代领黑暗走向光芒的先驱。

　　但是他身边少了谁，他形单影只的站在前方，是如此多违和，就像是曾有人与他同在，就像他并非孤身一人。

　　但他仍旧前行着，就这样带着身后混沌的光与暗，直到身后之物成为了脚下路的阻碍。

　　阻碍的并非暗族，而是养育了暗族的黑暗，它拒绝着力量的流失，暗族的规则抗拒着光，而这也在陈白眼中得出了答案。

　　或者说是陈白和她的眼中，陈白发现了什么，于是便对着夜走去，他要抹去那夜，这样才能让自己眼中的未来真正的到来。

　　星空如漩涡般流转吞没了夜，陈白孤身一人在不再有夜的暗中看着，他眼前的是光，他手中的是夜。

　　“而我是夜……”那身形最后也如液体般膨胀鼓动，人形扭曲着翻腾着变成了潮水，而剑则在那其中锋芒毕露，“是混乱中诞生的夜之流，你们妄图击沉的残月。”

　　我的第一次苏醒，我感知到的只有炽热的火，以及同族的死亡，我清楚的感知到了某人的怀抱，我在短暂的清醒后再次回归了沉睡。

　　而我的第二次苏醒，我看见了陈白的怀抱以及围绕着整个世界的业火，我感知不到同族的存在，唯一能感受到只有陈白。

　　“你明白这意味着什么。”陈白将手中的火扔向了陈劫，业火如猎犬般向着陈劫飞去，而被锁链束缚在原地动弹不得的陈劫根本无法躲闪，就算是没有束缚也无法躲闪开，那业火要燃烧的是秩序外的混乱，若混乱还在那火便不会消失。

　　“你给予我躯壳便是为了让我躲避被业火殆尽的宿命，但是那和我身上的锁链又有怎样的区别？不过是另一种束缚。”剑刃对着天空一斩，火被打散锁链被斩断，那带着陈劫所化之物的剑刃也在这一击下崩裂，燃烧着落在了陈白脚边，“夜可以在昼升起的光明中消亡但是不能在昼之中苟延残喘。”

　　陈白双手一合消散，整片星河颠覆，无尽力量压倒在了陈劫身上，烈火燃烧着整片大地，“你现在并不明白何为答案。”

　　“忘了你理想中的未来吧。”陈劫的声音在陈白身边响起，陈白立马对着脚边的断剑释放了力量，但是断刀并非唯一的源头，那些碎刃同样带有着陈劫的力量，那些燃烧着的火焰仍然不灭，而陈劫则带着这火对着陈白刺去，无数的碎刃贯穿了陈白的身躯，最后在陈白的体内完整的聚合为一。

　　“混乱不会加入秩序，而秩序也无法接纳混乱，夜空中能够发光的星星终究只是少数。”陈劫的身形蠕动着从刃中脱离而出重新凝聚了躯壳，他的剑一点点的吞没了陈白的力量，“你所看见的未来便是真实，你的理想才是幻象。”

　　“那你为何还要帮助她。”陈白的身形一点点模糊了，而他问出的问题也证明了他并非陈白本人不过只是幻象。

　　“因为我们需要回去，永夜不会变成星空，光和暗需要平衡。”陈劫知道自己为何要帮助辉，因为她眼中的光暗是独立的两族，是平等的存在，她所认可的乃是包括了混乱的夜，而劫也必须回应这份认可，“混乱和秩序缺一不可，你妄想的将所有光暗融合正是第三个极端。

　　你为了避免混乱和秩序的极端屠杀了混乱，想必秩序同样无法避免，但这正是错误，我们所需要的是调和与平衡。”

　　陈劫将剑刃抽出，陈白的身形彻底消失，地上的黑雾随着陈白的消失也逐渐散去。

　　这并非是真正的他，陈劫清楚自己的胜利不过是场幻象，如果真正的遇见了父亲想必自己没有这么多时间与之周旋，那双眼睛，“在下次真正的与你相遇时，我也一定会让你看清眼中的一切的。”

　　带着胜利的庆幸陈劫将破碎的剑收回了鞘中，看着远处的剑冢，手里的剑开始共鸣，如同是回归前的共鸣，不过陈劫还不打算现在就把剑交出去，现在的自己还要依仗这把断剑，成长还远远不够。

　　“还远远不够。”染佑将手中的剑指向了眼前的幻影，纯白的面具以及绝对的力量，光是将剑举起便已经到达极限，这份绝望便在那里，只要染佑仍不放弃自己现在所抱的幼稚理想那么这个绝望便不会消失，因为那个泰坦所代表的便是那道路的结局。

　　“赝品永远无法成为真正的那一方。”泰坦用手握住了染佑的剑，只是轻轻一捏便将剑完全抹去了，“你要如何面对我这个冒牌货呢？”

　　“碎片本身便是一种意义。”染佑想起了Q版泰坦给出的答案，那是碎片之间的战斗，而自己这个同源的家伙也有幸得知了答案，但是这答案也只是对于泰坦而言。

　　“你们所执意的世界早在时间中分崩离析，不论是创世传说中的神明也好，还是世界规则之树也好，这些都已经成为了故事。”染佑看着泰坦，他背后的是他创造的一切，那些破碎的过往让染佑感到了惊讶，而自己则与之相反，自己将面临的结局是在自己创造的盛世中破碎，死去。

　　“要听听我会怎么说吗？”泰坦直接坐在了染佑面前，而随着他的坐下周围的一切都变成了空白，如同进入了另一个世界，那是一片白芒的废墟，是一座幻想的城，“这里是泰坦城。”

　　“你究竟是谁！”在被拉入泰坦城后染佑才意识到了不对，如果只是幻象那么这个冒牌货泰坦这不可能用出泰坦城的，可是这泰坦是真正存在的现实结界，也就是说自己选择经历的并非黑雾创造的幻象，“难得说你是……”

　　“我明白你在想什么。”泰坦看着染佑，染佑的身形模糊不清，就像是一个幽灵，“死亡，对于仍追随光芒前行的你来说这将是可悲的，但是对于已经不在遥望远方的我来说，那会是我安宁的归处。”

　　但是死亡就是如此，它只是一个阀值，随机不定，既不是秩序也不是混乱，它不会因为你的强大或弱小，正义还是邪恶，幸运还是不幸，它只负责来到，然后带走。

　　“生命的怪诞之处便是来的无序与别的随性。”坐在了一片空地是，周围的废墟在渐渐的修复，宏伟的过去在泰坦的力量下再次出现，“不需要任何理由，不论是生还是死，你需要明白，不然你永远无法成为自己。”

　　“我不想成为自己。”染佑已经明白了，自己眼前的泰坦正是本尊，而且还是碎片化前的存在，可就算如此又如何？自己的意义与目的从一开始就已经明确了，永恒的生命给泰坦带来了接近虚无的答案，可是现在的自己并非泰坦那样，而染佑也乐得那悲哀的结局。

　　“我本就只是片段。”这话出自染佑的内心，这是同为碎片的存在给出的另一个结局，并非否定Q版泰坦的话，只是在同样的位置上开辟了新的道路，尽管这道路通往的只有毁灭。

　　“可贵的心。”泰坦点了点头，生命就是如此，选择不过只是结局前的踱步，如果已经是悲剧落幕那么任何挣扎都不如坦然面对的好，更何况他本身欢迎这悲剧的到来，“那就谈谈其他的吧，身为剧中配角的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