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阳二中的梧桐叶沾着未干的雨水,在九月风中簌簌作响。林芸生抱着书包站在教务楼前,白衬衫被风吹得紧贴在单薄的脊背上。外婆今早特意熨烫的校服此刻显得格外刺眼——那些笔直的折痕像无数双审视的眼睛。
"转学生坐最后一排。"班主任敲了敲讲台,粉笔灰簌簌落在教案上。
教室里此起彼伏的议论声突然安静。林芸生低着头走向座位,余光瞥见窗外操场上飞驰而过的机车。刺耳的引擎声浪里,后座男生嚣张的笑声穿透玻璃,惊飞了檐下的灰雀。
"又是陈嘉初那帮人。"前排女生压低声音,"听说上周把新来的教导主任气进医院了。"
铅笔尖在课本上划出裂痕,林芸生望着窗外梧桐斑驳的树影。那些张狂的笑声让她想起母亲摔门而去的夜晚,摩托车的尾灯也是这样猩红刺目。
暴雨在放学时分倾盆而下。林芸生缩在公交站牌下,怀里的帆布包洇出深色水痕。那支父亲留下的钢笔正安静地躺在夹层里,金属外壳硌着她的肋骨。
"喂!让开!"
机车轰鸣声裹着雨水劈面而来。林芸生踉跄着后退,后背撞上冰凉的广告牌。黑红相间的重型机车堪堪擦过她的小腿,水花溅在校裙上晕开大片污渍。
骑手单脚撑地摘下头盔,湿漉漉的黑发下眉眼凌厉如刀。"新来的?"陈嘉初甩了甩头发,水珠顺着下颌线滑进敞开的校服领口,"不知道这个公交站是本少爷专属停车场?"
林芸生沉默着蹲下,沾满泥水的指尖颤抖着摸索帆布包。钢笔盒裂开的瞬间,她看见父亲临终前攥着缴费单的手,指甲缝里还留着没洗净的机油污渍。
"哑巴?"陈嘉初跨坐在机车上,长腿懒洋洋地支着地面。后视镜里映出少女苍白的侧脸,雨水顺着她尖瘦的下巴滴落,在积水中砸出细小的漩涡。
突然响起的手机铃声划破雨幕。林芸生看着屏幕上"外婆"的来电显示,慌乱中钢笔滚落到车轮底下。陈嘉初低头瞥见那个锈迹斑斑的金属外壳,鬼使神差地拧动了油门。
金属断裂的脆响被引擎声淹没。林芸生扑跪在积水里,掌心被碎石划破的血丝在水中洇开。后视镜里最后的画面,是少女突然抬起的眼睛——那种浓得化不开的阴郁,像暴雨前堆积的铅云。
"疯子!"她对着远去的机车嘶喊,雨水灌进喉咙。被碾碎的钢笔零件散落在泥泞里,镀金笔尖深深扎进指腹,疼痛却让她想起父亲病床旁的心电监护仪。
便利店暖光刺破雨夜时,林芸生才发现自己走到了陌生的街区。自动门开合的机械音里,她听见身后熟悉的引擎轰鸣。货架上的美工刀闪着冷光,手腕内侧尚未愈合的疤痕突然开始发烫。
"喂。"陈嘉初将草莓牛奶扔在收银台上,金属耳钉在荧光灯下晃过一道寒芒。他盯着少女湿透的衬衫下隐约透出的绷带痕迹,突然伸手扯开她攥着美工刀的右手。
玻璃瓶在两人脚边炸开,粉色的液体顺着地砖缝隙蜿蜒流淌。值班店员惊恐的尖叫声中,陈嘉初把林芸生拽进机车后座。"想死?"他咬着后槽牙冷笑,油门拧到底的瞬间,少女听见风暴般的心跳穿透潮湿的校服布料,"老子偏不让你如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