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花落下,畏高却偏坠入悬崖。”
白,入眼是一望无际的白。府门前的素缟、白色的灯笼、庭院里的未消融的白雪、平日里总是身着艳丽裙裾的太子妃头戴白色抹额、一袭素衣,连太子也在我府中,神色凝重………
这近十年来一贯井然有序的府中竟乱了。我的新妇呢?她总是能把府中诸事妥善处理的很好,不叫我再为朝堂之外的事分心。可今日她为何不叫踪影了?这一路上风雪交加,冻死了三四匹陇西郡买的汗血宝马,我只恨自己骑术不精,不能亲自骑马飞驰。还好在七日内赶回来了,回来见她。
我站在庭院中,并未发觉从前被精心养护的白山茶花不知何时已落芳满庭。一心只想着召傅母来帮我把怀中千辛万苦从祁连山上摘下来的续心草加入我家新妇妇药中,但我等来的不是傅母,而是久居佛堂的阿母。
“跪下!”阿母疾言厉色的呵斥声源源不断的刺穿我的耳膜:“你这孽子!一声不吭出门去,数月才归家,你心里眼里可还有你病重的新妇?”阿母不知从何处拿来一根荆条,毫不留情地抽在我身上,一下重过一下。我心中蓦然一惊,被朔风灌迷糊的脑袋清醒了过来,顾不了那么多,猛地冲进房内。
我的新妇宜嘉就那样安安静静地躺在床榻上。虽然冬日里室内烧了地龙,可她这样穿着整齐的躺着也是会着凉的……穿着整齐?
宜嘉不是尚在病中吗?怎么会穿戴整齐?我一步步走近她,心中的鼓声一声高过一声,就像敲在了我耳边。
她今日上了妆,很是好看,仿佛回到了她刚嫁予我的那一日。她病了近一年了,一日比一日憔悴,#见我来了该要强撑精神,我便渐渐不在她醒时来看她,午间、傍晚、深夜……只要她睡着,我总会偷偷摸摸来看她。想来也是可笑,我瞧自家新妇,竟也这般遮遮掩掩,实非君子所为。
她的妹妹,一身素衣的太子妃突然冲进来挡在床前不让我见她。往日里我总是要顾忌着在宜嘉面前的谦谦君子形象,温和有礼的同这位不如她长姊一分一毫贤淑的小女娘客套。
可我今日却没了这份耐心,她来照顾宜嘉,竟照顾成这般模样!我还算理智的质问她是怎么照顾长姊的,不曾想,这胆大包天的女娘竟一上来就是一记响亮的耳光,全然不顾她东宫太子妃的形象。我被打的测过了头,耳朵里嗡嗡作响,心中也满是怒火,抬起头却瞧见了门外站着的太子悲悯的目光。
直到这一刻,我才愿意去正视这一路走来的异常,已及宜嘉那般躺在床上的原因———她走了。
她往日总是要等我,多少个黑夜,无论我归来得多晚,她都会为我留一盏灯。那万家灯火中,自然也有一盏属于我的萤萤之光。近十年如一日。
这时候,我们唯一的孩子逸儿闯了进来。我刚要准备努力扯出一个笑容来面对他,就见他也不正眼瞧我,对我端端正正的行了一礼,而后立刻跑到了他的姨母身后。我蹲下,想像往常在宜嘉面前一般抱抱他,可他却一味的往太子妃身后躲,对我避之不及。昔日里,他是从来不会避着我的啊?
可我未曾想到,平日里即使与我不对付却也维持着表面和平的太子妃竟然会说出那般诛心之言,他用最尖酸刻薄的而又埋怨愤怒的语气说道“袁慎,你可别死在高雍,让我长姊走的安心些!”
我才为她寻了药来,她为何就走了?就这一次,她为何偏偏不能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