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闻?”江恪看柏闻出神,便伸出手在柏闻眼前左右晃了晃。柏闻移开视线,不去看江恪,只是把手举到江恪面前:“那你帮我戴上吧。”江恪听到这一句话,惊喜地问道:“真的吗?你答应了?”问得像是答应恋爱或是答应求婚,柏闻暗暗想着。可他也藏了私心,于是江恪听到柏闻回答道:“嗯,我答应你。”
手绳绕在手腕上,从十五岁那年开始,十三年间从未摘下。即使分离,颜色也未褪去。
一滴泪滑下,柏闻睁开眼,天色已经大亮,明晃晃的日光朝柏闻伸着手,差一点点就碰到他了。
但是永远都差一点点。
柏闻下床,换上旗袍踩上高跟鞋,然后去卫生间洗漱,最后将头发挽了一半,在脑后束起。细细地梳理好发丝,柏闻拉平腰间的褶皱,系好领口的盘扣。再拉开门时,柏闻的眼角眉梢又一次带上了轻佻的神色,又变成了那个所有人口中的绝色头牌。
柏闻走后,隔壁房间的门打开,江恪披着外套从里面走出。他眼里带着倦色,下巴上冒出些胡茬儿,指尖捏着一个已经熄灭、变得皱巴的烟头。他看着柏闻远走的背影,站着等了一阵才离开。在前台退房时,他身上浓重的烟味让接待下意识皱了眉。
江恪回了自己的酒店,打开门进去,随手把外套扔到沙发上,进了房间就扑到床上,鞋子被踢到床底下,江恪把头蒙进被子里就闭上了眼睛。
客厅里的水晶灯折射着光线,高高地悬挂在顶上。江恪被江爸爸拉着手走进柏家的门,他看到二楼有一个小身影在隔着栏杆向下张望。江恪想喊柏闻,又想起一些什么,只是伸出手冲柏闻挥手,神情兴奋得像是要跳起来。柏母迎出来,脸上的笑容温柔。她蹲下身子,伸出手抱住小小的江恪:“小恪来了呀。”江恪很喜欢柏母,他抱住柏母的脖子,往客厅里看了看,柏父正坐在沙发上看报纸。于是他往柏母怀里躲了躲,转头看向江爸爸:“爸爸,我能不进去吗?”江爸爸点了点头,然后看向柏母。不等江爸爸说话,柏母就说道:“我带他去找阿闻。”
“杨阿姨,为什么最近柏闻都不来找我玩了?”江恪被柏母牵着走,他仰着头,看着柏母。柏母笑眯眯地看着江恪,语气轻缓:“因为阿闻最近在学钢琴,小恪有没有喜欢的乐器啊?”江恪皱着眉低头认真想了一会儿,然后像是做出了什么重大决定似的,认真地看向柏母:“我想学小提琴。”柏母也不问为什么,只是摸摸江恪的头:“那小恪要好好学,以后可以和阿闻一起表演。”江恪用力地点了点头。
到了二楼,柏母把手放在嘴巴前面,比出“嘘”的手势,江恪立刻就明白了柏母的意思。两个人不约而同地放轻了脚步,慢慢走到柏闻的房门前,柏母手比出“三、二、一”,然后江恪装模作样地敲了敲门,清了清嗓子,装严肃道:“柏闻,开门。”门打开,露出柏闻稚嫩的脸:“江恪,你真幼稚。”
江恪才不管柏闻怎么想,他看到柏闻就高兴,扑上去抱住柏闻:“我来找你玩啦!”江恪探头往房间里面看,是一如既往的整洁。不过很快就会乱了。江恪坏笑了一下,松开抱着柏闻的手臂,大摇大摆地走进房间,一会儿拿起这个摆件看看,一会儿拨弄一下他送给柏闻的零碎物品,拿了也不放好,随手就扔到一边。原本干净整洁的卧室不一会儿就变得乱糟糟的,
柏闻叹了口气,跟在江恪后面收拾被他乱扔在一边的东西。江恪挑挑拣拣,终于看见了自己要找的东西——一个用水彩涂的石膏雕塑。江恪举起雕塑,凑到柏闻面前:“这个你还没有丢掉啊?”柏闻盯着江恪的脸,撇撇嘴:“一会儿就扔了。”江恪皱皱鼻子:“你明明就喜欢,干什么要这样说嘛。”说完,他像是找帮手一样看向柏母:“杨阿姨。”尾音拖长,语调甜腻,小奶音撒起娇来杀伤力别太大。柏母因为自家儿子不爱撒娇,平日里完全没有感受过,对上江恪这一套她完全没有抵抗力。“哎呦,阿姨抱抱。”柏母伸手抱住江恪,手点了点他的鼻尖,“阿闻可喜欢这个小雕塑了,我们小恪送给他的,阿闻当然喜欢呀。”江恪伏在柏母肩上,示威似的冲柏闻吐了吐舌头。
真幼稚。柏闻嫌弃地移开了目光。
柏母带着两个小朋友去花园里,铺上了垫子装作正在野餐的模样。柏父透过客厅的窗户静静看着花园里的三人。江恪绕着垫子跑来跑去,柏闻盘着腿喝杯子里的水,柏母则微微低着头,手里编着一个花环,编好之后戴在了江恪的头上。江恪昂着头笑,突然就趴在柏闻跟前,凑近柏闻让他看自己头上的花环,柏母屈膝,腿偏向一边坐着,拿着相机记录下这一刻。
阳光在草尖跃动,空气里浮动着暖洋洋的气息,一切都美好得过分,可柏闻却只记住了那比太阳还明媚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