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她搀着的庆嫔感受到手上的力道骤然加大，好笑地抬头:“怎么，害怕后面有御前侍卫来追，还是从哪跑出一只恶犬来咬？”
她也有学有样地把目光转向身后:“放心，除了你我的影子，什么也没有。”
“主儿就别跟奴婢开这种玩笑了。”侍女苦笑道，“奴婢方才差点当场跪下了，这是第一次见皇上面无表情的模样，实在太吓人了。”
“嗯……”陆沐萍想想点头，“不瞒你说，这样近距离感知来自皇上的低气压，我也是第一次，亦觉得那一句‘下去吧’，能把我浑身的血都给冻上。”
她言语间不见作秀，但体态舒展放松，颇有一副“虽然害怕但还是做了也不后悔”的赖皮模样。侍奉多年，又是陪嫁，侍女本以为，对于这位主子，她不算了如指掌也差不到哪里去，今日却平白有了股陌生感:“主儿……奴婢能知道您这么做的原因吗？”
“当然。”陆沐萍笑吟吟的，“我此行，说是因为晋位，来拜谢天家恩典，实际上，是故意来惹皇上不快的。”
短短一句话让侍女差点停了思考:“主儿，这……”
“你是不是觉得很疯狂？”陆沐萍轻叹，“不瞒你说，刚听到这句嘱咐的时候，我也是吓了好大一跳，哪怕这是太后娘娘提出来的，依旧大着胆子问了何故。”
她想起来养心殿之前，与慈宁宫主人的那番对话。二人分坐窗下，太后不过一袭常衣，似乎只是家中长辈。
然而眯起双眼的样子，多像一只老谋深算的狐狸，亦让陆沐萍从中窥见了些许雍正年间的刀光剑影，这位所谓吃斋念佛的宫斗冠军的旧日华光:
“你当初入选，本是皇上考虑到满蒙汉一家之计。而后种种，恪贵人早早失了圣心，舒妃才貌皆做到了极致，你在当中不上不下，已然不在皇上那份‘可用’的名单里。若无哀家，这一生便都是这么籍籍无名，得过且过了。”
“是。”陆沐萍一时不能分辨出这番话的全部含义，便试探着道，“太后对臣妾的提携之恩，臣妾铭感五内，一日不敢忘怀……”
太后摆了摆手:“哀家提这些，不是让你回这些场面话，一定要说的话，你与哀家，不过是自取所需。且，哀家今日看中了你，对于早早将你放弃的皇上来说，他会好奇，有探究，甚至，因为哀家未经商量之故，有所不满，怨怼也说不准。”
这些，陆沐萍一早想过，纯贵妃等人来贺喜时也隐晦提过对这方面的担忧，是以这一次回话很快:“臣妾知晓，日后侍奉圣驾必会愈发勤勉，不让……”
她本想说绝不会让太后晋位的懿旨白下，也不会让皇上再看轻她，然而太后下巴一抬，竟是罕见地打断了她:“不。”
“哀家不需要你多么讨好皇上，你若能寻个由头露个错处，让皇帝对你发作，哀家反而乐得见，于你亦有好处。”
那双眼角有着几不可见的细纹，却依旧明亮锐利的眼睛里含着几分让人捉摸不透的笑意。并非凉薄，细细分析，倒是有些许的……恶趣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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