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坤一掷

陆沐萍略略一想，倒也明白了其中的关窍。皇上向来把面子看得比什么都重要，又兼为帝王，说的话便是金科玉律，绝无改弦易辙的说法。

被他放弃了的陆沐萍，连身为皇后的琅嬅都没试过在皇上面前为她讨赏，太后横插一脚，相当于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被提醒了是有人能做他的主的，皇上心中不满可见一斑。那不是她一昧伏低做小就能盖得过去的，反而会更助长怒焰。倒不如顺水推舟，让他有个发泄的出口，堵不如疏嘛。

然而，道理是这番道理，实践起来可是另一回事。陆沐萍不再觉得这是什么难以理解的事，却依旧为这个难度而犹豫不决:“太后吩咐臣妾本无不答应之理，却惶恐于自身愚笨……”

“你不必说这种场面话，你心不安，哀家便给你一个心安。”太后悠悠然道，“皇上好面，便是你没拿捏住分寸，真让他恼了你，也不会多么的越界，最多日后清算。而真论起日后……哀家是你的后盾。”

“他想颜面无缺，便要割舍一部分走。”

妆容精致的妇人神情如常，语气如常，作为听众的陆沐萍却不能忽视那当中的分量，甚至，为这份明晃晃的攻击性所摄，一时大脑空白，没了言语。

她是乾隆四年入的宫，未曾亲眼目睹当初两宫与帝王之间的角力。而等她成了宫妃，于新年随众人一起来到慈宁宫，看到的便是抱着二阿哥，笑得合不拢嘴的太后，身上佛香袅袅，观之异常可亲。

哪怕知道这位的身份尊贵，依旧因其常年累月的深居简出，对其有了慈祥的印象，即便到了当下，互相有了进一步的接触了解，依旧未在她身上摄取到那种锋利的线条——哪怕是她都知道，太后早早便失了在朝堂上的话语权，而后宫，也不太需要她的插手。

然而这一瞬间，她从对方那里捕捉到的，是极为锐利的东西——是麦芒，是针尖，是冰凌，是属于天下众女之尊，一朝皇太后的权力与威严，是这个女人的一角真容。

这样的她，对自己说了“我是你的后盾”。

荣幸吗？当然，如果可以，谁不想有靠山？在后宫单打独斗就能成功，不会有人天真到做这种美梦。可陆沐萍也知道天上不会掉馅饼，一切赠与皆有代价，代价就已经明晃晃递到了她的眼前。她道为何太后会直白说她们是各取所需，还在疑惑自己身上有什么值得太后看中的地方。

原来，在这里。

接吗？赌吗？愿吗？

当然。为什么不呢？那日踏上慈宁宫的那条路，她不就是在赌吗？赌桌之上，要么赢得盆满钵满，要么被吃得一干二净，哪里有拿到好处就中途走人的道理？真当大人物的真面目是想看就看的？听到这些东西并非她的本意，可事已至此，自然是要考虑，在这种情况下，如何为自己谋算到最大的利益不是吗？

哪怕陆沐萍嘴上不止一次说自己德薄质庸，说愚笨，多年无所晋升也是应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