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上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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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奇怪。
这曲子，她确定自己从未听过。
山谷里也从来没有出现过这样的声音。
可是，当那清冷的音符钻进耳朵，流淌进心里时，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像水底的暗流般，悄然漫了上来。
不是快乐，也不是悲伤。
而是一种……空落落的熟悉感。
仿佛在很久很久以前，在某个被冰雪覆盖的梦里，她也曾听过类似的声音。
那声音应该更……更什么？
她说不清，只觉得心口某个地方，被这琴音轻轻搔刮着，有点痒，又有点莫名的酸涩。
霍雨浩似乎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并未察觉她的到来。
他低垂着眼睫，琴音在他指尖时而流畅，时而凝滞，像是在努力拼凑着什么。
帝雪听着听着，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了寒潭平静的水面上。
月光下，潭水幽蓝，倒映着天上的疏星和他孤寂的身影。
看着水中那模糊的、随着琴音微微晃动的倒影，帝雪忽然觉得，这个总是没什么表情的“怪人”，此刻看起来……很难过。
一种深沉的、被岁月打磨过的、无声无息的难过。
一曲终了，最后一个音符颤动着消散在夜色里。
霍雨浩的手轻轻按在琴弦上，许久未动。
帝雪忍不住向前走了一小步，脚下不小心踩断了一根枯枝，发出轻微的“咔嚓”声。
霍雨浩倏然抬头，眼中的情绪在看到她的一瞬间，迅速收敛，又恢复了平日那种深潭般的平静。
“吵到你了？”他问，声音比琴音更低沉几分。
帝雪轻轻摇摇头，走到潭边，隔着几步远的距离看着他，天蓝色的眼眸里充满了直白的困惑：“你弹的…是什么曲子？听起来，冷冷的，但是……又不讨厌。”
霍雨浩沉默了一下，指尖无意识地划过琴弦，发出一声轻微的嗡鸣。
“一首……旧的曲子。”他避重就轻，“很久没弹，生疏了。”
“旧的曲子？”帝雪更好奇了，“是你以前在……那个很冷很冷的地方学的吗？”
她记得他描述过的那个风雪世界。
霍雨浩的目光再次落在幽深的潭水上，仿佛能穿透水面，看到那缕被封存的魂火。
“嗯。”他应了一声，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又是一阵沉默。
只有夜风拂过花叶的细微声响。
帝雪看着他又变得疏离的侧影，那种空落落的感觉又浮了上来。
她忽然很想问，在那个很冷很冷的地方，除了风雪和冰冷的花，还有什么？
是不是也有会弹这种曲子的人？
但他为什么看起来那么难过？
可她张了张嘴，这些问题在喉咙里转了一圈，却一个也问不出口。
她隐隐觉得，那似乎是一片，她不该轻易触碰的领域，一旦触及，可能会发生什么不可预料的后果。
最后，她只是指着那张琴，换了个问题：“这个……你能教我吗？”
霍雨浩转过头，有些意外地看着她。
月色下，少女的银蓝发丝流淌着清辉，眼眸清澈见底，带着纯粹的好奇，没有一丝阴霾。
教她弹琴？
弹这首……承载了他万载思念与悔恨的曲子？
他的心微微抽紧。
半晌，他才缓缓点头，声音带着一种复杂的沙哑：“……好，如果你真想学，我就教你。”
帝雪立刻高兴起来，暂时将刚才那点莫名的情绪抛到了脑后，跃跃欲试地凑近了些。
霍雨浩往旁边挪了挪，给她让出位置。
当帝雪带着一身清冷的花香，在他身边坐下，好奇地伸出指尖，试探性地去触碰那冰凉的琴弦时，霍雨浩的身体有瞬间的僵硬。
靠得这样近，他能清晰地看到她长长的睫毛，感受到她身上与这山谷、与那寒潭同源的纯净气息。
万年的时光仿佛在这一刻被压缩，看着眼前懵懂的少女，与记忆中那个在雪洞里为他擦拭伤口、清冷中带着笨拙关怀的身影，几乎要重叠在一起。
“铮——”帝雪的手指没什么章法地划过琴弦，发出一串杂乱刺耳的噪音，把她自己吓了一跳，赶紧缩回手，耳尖微微泛红。
霍雨浩闭了闭眼，压下心头翻涌的悸动。
再睁开时，他的目光先是轻轻掠过她泛红的耳尖，这才缓缓聚焦在她不知所措的手指上。
“手指要这样放。”他声音低沉平稳，在寂静的夜色中流淌。
他伸出手悬在琴弦上方示范，目光却始终没有离开她的侧脸。
帝雪学着他的姿势，指尖小心翼翼地搭上琴弦。
她能感觉到他温热的呼吸轻轻拂过她的发梢，这个认知让她的心跳漏了一拍，一个分神，指尖又滑了一下。
“别急。”霍雨浩的声音更低沉了几分，带着不易察觉的温柔。
他向前靠近，从背后微微环抱住她，胸膛若有若无地贴着她的后背。
帝雪顿时僵住了，所有的感官都集中在背后传来的温度和身前环绕着她的手臂上。
他的手掌轻轻覆上她的手背，指尖引导着她的手指落在正确的弦位上。
“看这里。”他低声说，气息拂过她的耳廓。
帝雪下意识地侧头抬眼，正好撞进他近在咫尺的眼眸里。
那双平日里清冷的眼睛此刻映着摇曳的烛光，深邃得仿佛能将人吸进去。
他也在看她，目光从她轻颤的睫毛滑到微微张开的唇瓣上，流连不去。
两人的呼吸在极近的距离里交缠，帝雪能看见他瞳孔中清晰的自己。
他的手指还覆在她的手背上，温度透过皮肤一点点渗进来，让她从指尖到心头都泛起细密的酥麻。
霍雨浩喉结轻轻滚动，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许久，才缓缓移回琴弦上。
“跟着我的力道。”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握着她的手指，轻轻拨动了琴弦。
这一次，流淌出的不再是刺耳的噪音，而是一串清越的音符，在夜色中轻轻荡漾。
而在不远处，几只冰晶蝴蝶在花丛间翩跹，仿佛也在无声地聆听着，他们这万年后的第一声琴鸣合奏。
在之后的一段时间里，琴音成了山谷里新的韵律。
霍雨浩教得耐心，帝雪学得专注。
她似乎对这种能发出清冷声音的乐器有着天生的亲近感，进步飞快，早已超越了胡乱拨弦的阶段。
简单的曲调开始在她指尖流淌，虽仍显稚嫩，却已初具空灵之韵。
这一日，阳光正好，暖而不烈。
帝雪盘膝坐在霍雨浩常坐的那块平滑巨石上，膝上是那张古朴的七弦琴。
霍雨浩站在她身侧稍后的位置，方便指点。
她正在练习一段略显复杂的指法，指尖在琴弦上跳跃，眉头微微蹙起，全神贯注。
一个滑音总是处理得不够圆润，她反复尝试着，带着一股不服输的执拗。
霍雨浩静静看着，阳光穿过她银色的发丝，在她微微颤动的睫毛上投下细小的光晕。
她专注时，会不自觉地轻轻咬住下唇，那神态，与万年前她研究思考时的模样，隐隐有重合之态。
怎么会不像呢？
明明是同样的神情，同样的动作，他之前竟然还傻傻的认为她不是她。
还好，他没傻到那种地步…
看到她依旧皱眉苦思的模样，他的心微微一动，几乎是无意识地，他俯身，再次伸出手，轻轻覆在她按弦的手指上，想要调整她一个细微的角度。
“这个音，手腕再放松些，像这样……”
他的指尖带着一丝凉意，触碰到她微温的手背。
就在这一瞬间——
帝雪浑身猛地一颤！
不是惊吓，而是一种更深的、源自灵魂本能的战栗！
她像是被一道无形的电流击中，整个人僵在原地。
眼前的一切骤然模糊、扭曲！
巨石、花谷、阳光……全都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漫天呼啸、冰冷刺骨的白色风雪！
凛冽的寒风如同刀子刮过皮肤，巨大的阴影带着毁灭的气息当头笼罩！
一个撕心裂肺的、模糊的嘶吼声，仿佛穿越了万古时空，狠狠撞进她的脑海！
紧接着，是炽烈到极致的蓝光！
是……是翅膀破碎的声音！
是某种东西在燃烧、在消散的绚烂与绝望！
心口，传来一阵无法形容的、被瞬间掏空的剧痛！
比寒潭最深处的寒意更刺骨，比被最锋利的冰棱刺穿更尖锐！
“呃……”帝雪闷哼一声，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按住琴弦的手指猛地收紧，指甲几乎要掐进琴木里。
琴弦发出一声刺耳的悲鸣。
好了，这一章就先写到这里，下一章在继续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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