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上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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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谁？
他是眼睁睁看着她为他赴死的人，他是承受了她献祭才活下来的人，他是寻找了她万年、痛苦忏悔了万年的那个人！
一股巨大的悲恸和几乎要脱口而出的冲动，狠狠冲击着他的理智。
他猛地抬起头，冰蓝色的眼眸中，翻涌着帝雪完全无法理解的、如同极地风暴般剧烈的情绪。
他的反应显然吓到了帝雪，她下意识地后退半步，眼中闪过一丝惊慌。
就是这一丝惊慌，像一盆冰水，浇熄了霍雨浩几乎失控的情绪。
他又吓到她了…
他强行将翻涌的气血压下，再次垂下眼帘，将所有痛楚死死封存。
再开口时，声音已经恢复了一种近乎疲惫的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我是谁，并不重要。”
“帝雪，有些记忆，失去了，或许是另一种保护。”
他抬起眼，目光沉静地看向她，里面是万年风霜沉淀下来的、沉重的告诫“强行追寻，可能会再次撕裂你的灵魂。现在这样，平安地在这里，不好吗？”
他的话语，像是一道无形的屏障，清晰地立在了两人之间。
那不是疏离，而是一种……过于沉重的保护。
帝雪愣住了。
她看着霍雨浩，看着他眼中那深不见底的、她依然看不懂却莫名感到心悸的悲伤，看着他脸上那种仿佛承载了太多东西的疲惫。
他明明没有否认，却用这种方式，拒绝了她进一步的追问。
平安地在这里，不好吗？
不好吗？
她不知道。
她只是觉得，心里空了一块。
那块空出来的地方，似乎原本应该装着很重要的东西，包括那些冰冷的、让她害怕的碎片，也包括…眼前这个谜一样的男人。
她张了张嘴，还想再问，可看着霍雨浩闭上双目的时候，所有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
一种前所未有的委屈和无力感，顿时涌了上来。
她猛地转过身，声音带着一丝哽咽般的倔强：“…随便你！”
说完，她头也不回地跑开了，银发在阳光下划出一道仓皇的弧线，很快消失在繁花深处。
霍雨浩没有动，也没有去追。
他依旧坐在那块冰冷的巨石上，像真正化作了一尊没有生命的冰雕。
只有微微颤抖的指尖，泄露了他内心远不如表面平静的风暴。
他知道，他推开她了。
用最残忍的温柔，扼杀了她刚刚萌芽的、对她的好感，以及对过去的探知欲。
阳光依旧明媚，山谷依旧宁静。
可霍雨浩知道，有些东西，已经不一样了。
而他，除了等待，别无他法。
自那次不欢而散的追问后，山谷陷入了一种微妙的僵持。
帝雪不再主动靠近霍雨浩，甚至有意无意地避开他常待的区域。
她依旧和冰蝶嬉戏，照料花草，但那份没心没肺的快乐似乎蒙上了一层阴翳。
她常常会一个人坐在远离寒潭的花丛里，抱着膝盖，望着某个方向出神，一坐就是很久。
她天蓝色的眼眸里，不再是纯粹的清澈，而是混杂着困惑、委屈，还有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被强行压抑的探究欲。
霍雨浩将她的变化尽收眼底，心如刀绞，却不敢再越雷池一步。
他依旧每日前来，沉默地履行着守护的职责，只是将距离保持得更远，气息收敛得更彻底，仿佛真的成了一个与山谷融为一体的幽灵。
他只能通过那缕无声的神识印记，感受着她情绪的低落和内心的挣扎。
他知道，他那句“平安地在这里，不好吗？”
如同最冰冷的枷锁，困住了她，也困住了他自己。
这种僵局，在一个没有月亮的深夜被打破。
霍雨浩原本在神界处理事务，心头却毫无征兆地一悸！
那缕连接着帝雪的神识印记，传来了极其剧烈的不稳定波动，夹杂着痛苦和恐惧！
她出事了！！！
他瞬间撕裂空间，降临山谷。
夜色下的蝴蝶山谷，失去了白日的明媚，显得幽深静谧。
而在那片帝雪最喜爱的、靠近寒潭的冰晶花海中央，他看到了让她肝胆俱裂的一幕——
帝雪蜷缩在地上，身体剧烈地颤抖着，双手死死抱着头，喉咙里发出压抑不住的、小兽般的痛苦呜咽。
她周身萦绕着不稳定的蓝色光晕，时明时暗，那是灵魂力量失控的迹象！
更可怕的是，她身边飞舞的那些冰晶蝴蝶，此刻也失去了平日的优雅翩跹，像是被无形的力量搅乱，疯狂地撞击着周围的花枝和地面，翅膀上不断迸溅出细碎的冰晶粉末！
“帝雪！”
霍雨浩瞬间出现在她身边，再也顾不得什么距离和禁忌，单膝跪地，伸手想要扶住她。
“别碰我！”帝雪却像是被烫到一样，猛地挥开他的手，抬起头，露出一张布满泪痕和极度痛苦的脸。
她眼神涣散，充满了惊惧，仿佛正看着什么可怕的景象，“走开！好冷……雪……蓝色的……光……碎了……都碎了！啊——！”
她语无伦次地嘶喊着，每一次喊叫都让周身的灵魂波动更加剧烈，那些冰蝶的狂舞也愈发癫狂，甚至开始有冰蝶的身体出现细微的裂痕！
霍雨浩看得魂飞魄散！
这是记忆碎片在失控冲击她尚未完全稳固的魂体！
再这样下去，她的灵魂很可能再次受创，甚至……彻底消散！
“看着我！帝雪！看着我！”霍雨浩再也无法保持冷静，他双手猛地按住她剧烈颤抖的肩膀，强迫她看向自己。
他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甚至动用了一丝神王级别的灵魂震慑，试图将她从那混乱的幻象中拉出来。
帝雪涣散的目光艰难地聚焦在他脸上，可那瞳孔中映出的，似乎不仅仅是霍雨浩，还有那漫天风雪和破碎的蓝光。
“是…是你…？”她声音破碎，带着巨大的恐惧和一种难以言喻的悲伤，“为什么……为什么……要看着我……消失……”
这句话，如同最锋利的冰锥，瞬间刺穿了霍雨浩万年来筑起的所有心理防线！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雪儿！”他再也控制不住自己，一把将浑身冰冷、颤抖不止的她紧紧搂进怀里，用尽全身的力气，仿佛要将她揉碎融入自己的骨血之中。
他的声音嘶哑，带着崩溃般的哭腔，这万年来的痛苦、悔恨、思念在这一刻彻底决堤！
“我没有要看着你消失！我宁愿消失的是我！也不想是你…！”他嘶吼着，泪水终于不受控制地涌出，滴落在帝雪冰冷的发丝上，“对不起……对不起……是我没用……是我保护不了你……是我害了你……”
他语无伦次，只是反复重复着道歉和自责，将脸深深埋在她的发间，身体因为巨大的情绪冲击而同样颤抖不止。
万年的压抑，万年的孤寂，在这一刻宣泄得淋漓尽致。
被他紧紧抱在怀里的帝雪，身体的颤抖奇异地慢慢平息了一些。
那温暖到近乎灼烫的怀抱，那滚烫的泪水，那充满了绝望和痛苦的忏悔，像一股强大的暖流，冲击着她被冰冷记忆碎片冻结的灵魂。
周身的蓝色光晕渐渐稳定下来，那些狂舞的冰蝶也仿佛耗尽了力气，纷纷坠落在地，或是无力地伏在花叶上，翅膀微弱地颤动。
山谷里，只剩下霍雨浩压抑不住的、如同受伤野兽般的呜咽声。
帝雪没有动，也没有再挣扎。
她就那样僵硬地被他抱着，冰蓝色的眼眸中，混乱和恐惧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度的茫然和震动。
她听不懂他所有的话，但那股汹涌澎湃的悲伤和悔恨，是如此真实，如此沉重，压得她几乎喘不过气。
却又奇异地让她那颗因为冰冷碎片而疼痛的心，找到了一丝奇怪的依托。
她能感觉到，这个总是平静甚至有些冷漠的男人，此刻正在为她崩溃。
为她……这个连自己是谁都忘了的人。
许久，许久，霍雨浩的哭声才渐渐低了下去，变成压抑的抽泣。
他依旧紧紧抱着她，仿佛一松手，她就会再次化作光点消失。
帝雪慢慢地，试探性地，抬起一只手，轻轻抓住了他胸前濡湿的衣襟。
这个微小的动作，让霍雨浩浑身一僵。
他缓缓地、极其艰难地松开了手臂，抬起头。
泪痕未干的脸上，是前所未有的狼狈和脆弱。
他看着近在咫尺的帝雪，看着她眼中那片尚未完全散去的茫然，以及那一点点新生的、复杂的情绪。
“对不起…”他沙哑地开口，声音破碎不堪，“我吓到你了…”
帝雪摇了摇头。
她看着他通红的眼眶，看着他脸上未干的泪痕，犹豫了一下，抬起另一只手，用指尖，极其轻柔地，碰了碰他湿润的脸颊。
冰凉的指尖，触碰到温热的皮肤。
这一次，没有冰冷的幻象，没有心碎的剧痛。
只有一种……难以言喻的、酸涩的暖意，从指尖蔓延开来，流遍四肢百骸。
她看着霍雨浩眼中那深不见底的、为她而流的悲伤之泪，一个清晰无比的认知，如同破开坚冰的第一缕春芽，猛地钻进了她的心底——
这个叫霍雨浩的男人。
他的悲伤，他的痛苦，他万年来的沉寂与守护……
一切的一切。
皆是因为她。
帝雪的嘴唇轻轻颤动了一下，天蓝色的眼眸中，迷茫依旧，却有什么东西，已经开始悄然改变。
她看着霍雨浩，极其缓慢地，用一种仿佛穿越了万古时空的、带着巨大困惑和一丝了然的语气，轻声问道“霍雨浩，你等的……一直都是我，对吗？”
好了，这一章就先写到这里，下一章在继续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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