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慈安庵的晨钟远远传来,惊起寒鸦掠过灰蒙的天际,而庄府正堂悬挂的鎏金匾额,在初晴的日光中折射出刺目的光。
……
冬月儋州,寒风似刀,穿透破窗棂,割在庄寒雁冻得通红的脸颊上。
土坯灶台上,半碗冷硬的糙米饭结着冰碴,那是她今日的早饭。
“死丫头,又偷懒!”身后突然传来暴喝,庄寒雁浑身一颤,还没来得及转身,后背就重重挨了一脚,整个人向前扑去,额头磕在冰凉的青砖上,顿时肿起一个大包。
叔叔铁塔般的身躯堵住门口,酒糟鼻泛着诡异的红,“老子供你吃供你穿,你就这么报答老子?”
寒雁咬着下唇,强忍着泪水,默默爬起来。她知道,此刻任何辩解都会招来更凶狠的打骂。“水缸空了,今天若不挑满十担水,别想吃饭!”陆二一脚踢翻旁边的竹凳,扬长而去。
寒风裹挟着雪粒子,灌进寒雁打着补丁的粗布衣裳。
她吃力地挑起比自己还高的水桶,趔趄着走向村头的水井。
每走一步,水桶里的水就晃出一些,在雪地上留下一串湿淋淋的脚印。
路过堂屋时,透过糊着破纸的窗户,她看见陆二夫妇围坐在炭火盆旁,有说有笑,桌上摆满热气腾腾的饭菜。
夜幕降临,寒雁终于挑满了水缸。
她拖着冻僵的双脚回到柴房,刚想坐下歇口气,婶婶就捏着扫帚闯进来:“好哇,你个吃里扒外的小贱种,躲在这里偷懒!”
扫帚如雨点般落在寒雁身上,她蜷缩在墙角,用手臂护住头,任由疼痛蔓延全身。
后半夜,柴房漏风的缝隙里钻进雪花,寒雁裹着单薄的破棉被,冻得瑟瑟发抖。
伤口的疼痛和腹中的饥饿交织在一起,让她难以入眠。
望着窗外如钩的冷月,她第一次认真思考——家,究竟是什么?
为何别人的家充满温暖,而自己的世界,却只有无尽的黑暗与冰冷?
暮色像被揉皱的灰布,沉甸甸地压在小院。
灶台上那盏豆油灯,在穿堂风里摇摇晃晃,将庄寒雁的影子扯得忽长忽短。
今天是她及笄的日子,本该是个值得庆祝的日子,可屋内弥漫的硝烟味,让这个特殊的日子与往日并无不同。
“都怪你这个败家娘们!”叔叔猛地将空酒碗砸向墙壁,陶瓷碎片飞溅,吓得房梁上的灰簌簌往下落。
他双眼布满血丝,酒糟鼻红得像熟透的番茄,“老子在赌场输得底儿掉,全是因为你平日里大手大脚!”
婶婶叉着腰,脖子上青筋暴起:“你还有脸怪我?你赌钱的时候怎么不想想这个家!我连件新衣裳都没有!”
话音未落,叔叔一个箭步冲上去,粗壮的手掌掐住王氏的脖子:“要不是你拖累,老子早发大财了!”
庄寒雁淡定地坐在矮凳上,左手端着缺了口的陶碗,右手拿着筷子,快速将碗里的稀粥往嘴里扒拉。
碗里的米粒屈指可数,倒映着她毫无波澜的面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