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就在她拉开门的瞬间,叔叔像发了疯的野兽,从背后抱住她的腰。“放开我!”
庄寒雁尖叫着,拼尽全身力气,用脚狠狠踩叔叔的脚背。
叔叔吃痛,松开了手。
庄寒雁跌跌撞撞地冲进漫天风雪中。
雪花打在她滚烫的脸颊上,混着泪水,寒意浸透全身。
但此刻,求生的欲望让她顾不上一切,深一脚浅一脚地朝着黑暗中奔去,唯有远处犬吠声,打破这死寂冬夜……
残冬的晨雾里,庄家朱漆大门前蜷着个雪青人影。
寒雁的赤脚凝着血痂,像两片冻僵的枯叶。
昨夜她抠着官道上的车辙印爬行,指甲缝里塞满泥土。
此刻发间霜花正簌簌化水,顺着她眉骨滑下来,倒像庄府檐角滴落的琉璃泪。
正厅地龙烧得太旺,寒雁在眩晕中突然低低笑起来,染血的睫毛下渗出两点寒光。
二十步外祠堂里,她看见庄璃正跪在雪地里。
寒雁的视线已经模糊,却在昏厥前的最后一刻,看见了雪地里那道挺直的背影——庄璃。
少女跪在雪中,单薄的素衣几乎与苍茫天地融为一体,发丝间凝着细碎的冰晶,唇色惨白,却抿得极紧。
可她的眼神却亮得惊人,像淬了火的刀锋,冷冽而清醒。
寒雁恍惚想起前几日听闻的传言——庄家嫡长女庄璃一把火烧了慈安庵,将庵主与世家子弟的私情证据当众抖落,闹得满城风雨。
据说她站在火光前,声音平静得可怕:“这龌龊之地,早该烧了。”
而现在,她被罚跪在雪中,脊背却仍不肯弯折半分。
两人的目光在风雪中短暂相触——庄璃的眼底闪过一丝极浅的波动,似诧异,似了然,又似某种无声的共鸣。
而后,寒雁的世界彻底陷入黑暗。
她比她早三个月回府。
庄璃的睫毛上凝着细碎的冰霜,却在听见动静时倏然抬眼。
她看见那具瘦弱的身躯倒在雪地里,像一片枯叶,衣襟散乱处隐约露出鎏金锁的寒光。
“这……”一旁的嬷嬷先惊后喜,踉跄着扑过去拨开寒雁的乱发,待看清面容后,声音陡然尖利起来,“是、是三小姐!三小姐回来了!”
庄璃仍旧跪着,却微微直起了脊背。
她看着嬷嬷手忙脚乱地招呼人将寒雁抬进府内,看着闻讯赶来的家主——她的父亲——脸上闪过震惊、犹疑,最终化作一种复杂的愧疚。
府里顿时乱作一团,没人再记得罚跪的庄璃。
雪越下越大,庄璃垂下眼,嘴角极轻地扯了一下。
“回来得……正是时候。”她低语,声音消散在风雪里。
就在府中众人手忙脚乱之际,庄家大门外忽然传来一阵整齐的马蹄声。
“大理寺少卿傅大人到——”
门房仓惶通传的声音还未落下,一道修长挺拔的身影已踏入庄府前院。
傅云夕身着墨色官服,腰间玉带清冷,踏过积雪的步履沉稳而利落,身后跟着两名佩刀的差役。
他本是奉命来查慈安庵纵火一案,却不想正撞上庄家这场混乱。
然后,他的目光落在了雪地里的庄璃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