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寒雁被拖到大门外时,已是意识模糊。背上的杖伤火辣辣地疼,血水混着雨水,在青石板上洇开暗红的痕迹。
一辆马车在府门前停下——
“住手!”
庄老爷一身酒气从马车上跌跌撞撞下来,却在看清地上的人时,骤然清醒。
“雁儿?!” 他踉跄着扑过去,颤抖的手抚上女儿惨白的脸,“这、这是谁干的?!”
寒雁恍惚间睁开眼,看到父亲熟悉又陌生的面容。她张了张嘴,却只咳出一口血沫。
庄老爷红了眼眶,一把将她抱起:“快请大夫!我的雁儿怎么会——”
“站住!”
阮惜文冰冷的声音从台阶上传来。她居高临下地望着父女二人,眼底没有一丝温度:“老爷可知,自从这丫头回来,庄家祸事不断?语迟的婚事黄了,老太太病倒,今夜还有刺客行凶——这等煞星,你也敢往家里带?”
庄老爷抱着寒雁的手微微发抖:“可她是我们的女儿啊……”
“女儿?” 阮惜文冷笑,“她出生时我就该掐死她!”
寒雁浑身一颤,原本昏沉的意识被这句话刺得生疼。
原来……母亲竟恨她至此?
庄老爷还想争辩,阮惜文已厉声喝道:“今日你若敢带她进门,我便一封休书回阮家!到时候,我看你这庄府还立不立得住!”
庄老爷僵在原地。
寒雁看着父亲眼中的挣扎,最终化为无奈的痛苦。他缓缓将她放回地上,老泪纵横:“雁儿……爹对不住你……”
寒雁闭上眼睛,嘴角却扯出一抹笑。
她终于明白了——
这世上,从来没有人会真正选择她。
庄老爷的哀求像一把刀,猝然划开了阮惜文多年来精心维持的体面。
“心疼她?!哈哈哈哈……” 阮惜文突然癫狂大笑,华贵的珠钗在雨中乱颤,“我阮氏满门抄斩的时候,谁心疼过我?!”
她猛地扯开自己的领口,露出锁骨下一道狰狞的刀疤——
“当年我怀着这个孽种被仇家追杀!为了保她早产落下病根,从此成了残废!”
她赤红着眼指向寒雁,“而你!你出生那天,阮家最后一支私兵全军覆没!你外祖父的头颅就挂在城门上!”
寒雁跪在雨里,浑身发抖。
她想象里那个温柔绣着海棠花的母亲,原来早被血海深仇撕碎了。
庄老爷面如死灰:“夫人,当年的事与雁儿无关啊……”
“无关?” 阮惜文一脚踹翻他,“她身上流着仇人的血!每次看到她这张脸,我就想起那个骗我私奔的畜生!”
寒雁突然剧烈颤抖——原来自己这张肖似父亲的脸,才是母亲最深的梦魇。
庄璃的伞忽然倾斜,彻底挡住阮惜文扭曲的面容。
“看够了?” 她冰冷的手指捂住寒雁的眼睛,“记住,疯子的恨与你无关。”
当夜,庄璃别院的灯亮到天明。
暗卫来报,阮惜文砸碎了祠堂里所有牌位,而寒雁高烧不退,梦中还喃喃喊着“娘亲”。
庄璃突然冷笑起来:“有些真相比杖责更疼,但唯有疼过,才能长出新的骨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