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庄家正厅内,一席家宴吃得暗潮汹涌。
庄老爷放下筷子,长叹一声:“雁儿在外漂泊多年,如今既已归家,总该给她个容身之处……”
周如音温顺地为他布菜,柔声道:“老爷说的是,只是……” 她欲言又止地看了眼阮惜文。
阮惜文冷着脸,指尖摩挲着轮椅扶手:“庄府近来诸事不顺,语迟的婚事又因她黄了。若硬要留她——”
“父亲!” 庄语迟急得站起来,“只要这灾星在庄家一日,他们绝不结亲!”
庄老爷面色灰败。
正当僵持之际,阮惜文的贴身嬷嬷忽然道:“老奴倒有个主意。三小姐既已及笄,不如……找个好人家嫁了?”
席间骤然一静。
庄老爷眼睛微亮:“这……倒是个两全之法!”
可次日,当管家捧着寒雁的八字帖连访三家媒馆后,那些平日殷勤的媒婆竟纷纷推辞——
“哎哟,庄三小姐的命格……老身实在不敢接啊!”
“这样的煞星,谁敢娶?”
消息传回庄府,阮惜文摔了茶盏,庄语迟冷笑连连。唯有躲在廊柱后的寒雁,静静的看着这一切。
碎帛纷扬如雪,原来她在世人眼里,连被利用的价值都没有。
寒雁站在回廊暗处,指尖掐进掌心。她望着花房内焦头烂额的庄老爷和满脸忧色的周如音,眼神渐冷——
“赤脚鬼”的污名若不除,她永远只是庄家弃子。
突然,后院传来一阵骚动!
“老太太中邪了!”
寒雁随众人赶到寿安堂时,只见祖母双目圆睁躺在床上,枯瘦的手在空中乱抓,喉咙里发出嘶哑的吼叫:“别过来……你们这些讨债的恶鬼……别过来!” ——竟与当年祖父暴毙前的症状一模一样。
庄老爷脸色煞白:“快请大夫!明日家宴在即,谁敢走漏风声,家法处置!”
人群中的寒雁却眯起眼。
寒雁悄然退出人群,却在转角撞见庄璃。
却见庄璃似笑非笑:“你可知,庄家祖训有云——见鬼之人,必是心中有鬼?”
夜风骤起,吹散两人之间的香灰,如同吹散一局棋的迷雾。
寒雁房中炭火将熄,寒意渐浓。
庄语山抱着厚棉被推门而入,脸上堆满假惺惺的关切:“天寒地冻的,我给你送些暖和物件来。”
她殷勤地换了新炭,又替寒雁掖了掖被角。
“对了,这炭盆我拿去添些银丝炭,马上送回来。”
寒雁静静看他表演,唇角含笑:“有劳五弟。”
——结果这一去,便再不见人影。
棉被也被顺走,寒风从门缝灌入,呵气成霜。
院墙外传来庄语迟得意的笑声:“阿姐干得漂亮!看那灾星今晚怎么熬!”
寒雁搓了搓冻红的手指,竟低笑出声——
这点伎俩,比儋州婶婶的烙铁差远了。
正得意间,房门突然被踹开!
庄璃披着玄狐大氅立在风雪中,身后侍卫抬着整筐银丝炭。
她瞥了眼结冰的茶盏,冷笑:
“庄语山。” 她随手将手炉掷向窗外——
“轰!”
正在院外炫耀的庄语山被砸中后背,烫得嗷嗷直叫。那手炉咕噜噜滚到庄语迟脚边,烫穿了锦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