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寒雁正要搭手,忽闻身后传来清朗男声:
“姑娘可是遇了麻烦?”
青帷马车内探出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左都御史宇文长安的玉扳指在朝阳下泛着温润的光,“若不嫌弃,老夫可捎你一程。
寒雁便福身行礼:“多谢大人美意,只是……”
“老夫宇文长安。” 他忽然掀开车帘,露出与年纪不符的俊朗眉眼,“与你母亲…是旧识。”
寒雁闻言急忙行礼:“竟是宇文伯伯!” 她眼尾余光瞥见庄璃的手指突然攥紧了缰绳。
马车内,宇文长安望着寒雁的眉眼出神:“你与你母亲年少时…简直一模一样。”
话音未落,车外传来乌云驹的嘶鸣。
车帘将合未合之际,他望向马背上脊背挺直的庄璃,忽叹:“若她当年有令爱三分决断……”
余音散在风里。
庄璃的帷帽白纱被吹开一角,露出讥诮的唇。
她甩鞭打马前行,车辙与马蹄印交错,碾碎官道上一支新落的梅。
……
求梅园·暗香浮动处。
庄语山正倚在朱漆亭柱边,指尖不耐烦地叩着白玉杯盏。
忽听环佩叮当,她抬头望去——
寒雁一袭月华裙踏雪而来,鬓边那支鎏金点翠梅花步摇在阳光下熠熠生辉,竟比满园红梅还要夺目。
“你…!”庄语山手中的暖炉“咣当”坠地,炭火溅上裙摆也浑然不觉。
她死死盯着寒雁。
寒雁俯身拾起暖炉,指尖在炉底轻轻一蹭,露出个意味深长的笑。
庄语山踉跄后退。
满座哗然中,庄璃倚在百年老梅下,斑驳梅影映着她唇边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这赏梅宴,倒比戏班子还热闹。”
少女指尖捻着半片残梅,忽然侧首——
傅云夕不知何时已立在身后,玄色官袍扫落一地碎雪。
他那骨节分明的手忽然抬起,替她扶正了那支微微歪斜的发簪。
指腹在簪尾暗红的锈迹上微妙一顿。
鬓边梅簪。
正是柴靖从儋州枯井中寻回的那支。
“庄大小姐的簪子……” 他指尖在簪尾一抹,沾了未净的井水腥气,“倒是经年如新。”
二人目光在梅香里相撞,一个眸含深意,一个笑里藏锋。
远处庄语山绞紧了帕子——她倾慕已久的傅大人,此刻竟与庄璃如此亲密!
“傅大人说笑了。” 庄璃微微偏头,发梢扫过他掌心,“旧物而已,哪比得上大理寺新淬的刀?”
傅云夕忽然扣住她手腕,声音压得极低:“这簪尖的血槽,与儋州那两具心口贯穿的尸首……分毫不差。”
梅瓣簌簌落在二人交叠的袖间,庄璃忽而轻笑,“傅大人确定…要在这梅林里,跟我论生死?”
傅云夕瞳孔骤缩。
庄璃已抽身退入梅林,徒留一缕幽香缠绕在他染血的指尖。
傅云夕面色低沉,似雪落寒潭。
一支发簪,两段血债。
终究要在更深的深渊里清算。
……
梅园小径覆着薄雪,庄语迟与庄语山从假山后转出,拦住了庄璃的去路。
“阿姊。” 庄语迟盯着庄璃发间那支鎏金梅簪,语气酸涩又忌惮,“傅大人身份贵重,乃圣上亲封的钦察使,连父亲见他都要行礼……长姐还是避嫌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