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回时113

第一百一十三章

　　城郊长亭，暮色苍茫。

　　章婉君攥着包袱的手指节发白，频频望向官道尽头。

　　“母亲在等什么？”邓婵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她提着裙摆快步走来，发间珠钗在夕阳下晃出细碎的光。

　　章婉君肩头一颤，竟不敢回头：“婵儿，我……”

　　一双温热的手突然从背后环住她。邓婵把下巴搁在母亲肩上，声音带着笑：“母亲终于敢为自己活一次了，女儿高兴还来不及。”

　　章婉君转身时泪落如雨：“可你明日大婚……”

　　“郑家后宅离邓府不过三条街。”邓婵掏出帕子给她拭泪，“倒是母亲此去江南，记得每月寄信来。”她突然沉下脸，转头盯着成磊，“若让我知道你待母亲有半分不好——”

　　成磊郑重行礼：“邓小姐放心。”他伸手与章婉君十指相扣，“我此生能得婉君倾心，已是苍天厚待。”

　　晚风掠过野花丛，成磊解下外袍披在章婉君肩头。邓婵看着母亲眼角细纹里漾开的笑意，忽然想起她这些年深夜独自在书房写诗的模样——原来真正的母亲，本该是这样鲜活的。

　　马蹄声渐远，邓婵站在长亭里挥着手绢。

　　直到那辆青篷马车变成天际一个小黑点，她才从袖中取出半块玉佩。这是今早郑公子塞给她的，上面刻着“同归”二字。

　　“都走了也好。”她摩挲着玉佩轻笑，“这深宅大院的戏，该换我们年轻人来唱了。”

　　官道上，马车里的章婉君突然掀开车帘。

　　成磊忙问：“落东西了？”

　　她望着京城方向摇头，眼泪却止不住：“婵儿三岁时发高热，我也是这样抱着她坐马车求医……”话未说完就被拥进温暖的怀抱。

　　成磊吻着她发顶低语：“等到了扬州，我带你去吃三鲜包子。听说那家老铺的滋味，和你故乡的一模一样。”

　　章婉君怔了怔，忽然笑出声来。

　　原来这人连她随口提过的童年味道都记得。

　　此时皇宫角楼上，庄璃正把玩着姚之栋的罪证清单。

　　傅云夕忽然按住她翻页的手：“邓家母女，倒是比我们想的通透。”

　　庄璃望向远处暮色中依稀可见的马车，唇角微扬：“女子在这世道活着本就不易，能相互成全的，都是聪明人。”

　　晨雾未散，城郊长亭。

　　庄璃和傅云夕踏着露水而来时，章婉君正捧着邓婵给她备的暖手炉，不住地往官道张望。

　　“闽安气候温润，郑家在当地也有些产业。”傅云夕将一封名帖递给成磊，“若有难处，可寻郑家照应。”

　　章婉君眼眶倏地红了，拉着邓婵就要跪下：“二位恩公大德——”

　　“别！”庄璃一把扶住她，指尖微微发颤，“我不过是为查苗贵妃的线索，各取所需罢了。”

　　章婉君却摇头，泪珠滚落在庄璃手背上：“若真只把我们当棋子，夫人今日就不会特意来送这程。”她突然瞥见庄璃腰间半旧的香囊，上头歪歪扭扭绣着“平安”二字，针脚稚嫩得像是孩童所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