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回了东宁府,扶黎一直想找机会与白威谈一谈,但她作为白府五大护卫之一,成日寸步不离地守着白三爷,连半盏茶的独处机会都寻不着。
这日扶黎正蹲在回廊下揪着石缝里的野草,忽听得一串银铃似的笑声。
柳七月提着长弓朝她走过来,额前的额饰晃呀晃,“阿黎姐姐怎的又在这儿发愣?”
四年未见小丫头长得越发出落,她挨着扶黎坐下时,袖口飘来淡淡的茉莉香。
“你说,”扶黎攥住柳七月的手腕,惊得小丫头‘呀’了一声,“那白三爷当真夜夜宿在碧云楼?”
柳七月的耳尖霎时红得能滴血,手指绞着腰间丝绦,声如蚊蚋,“是、是呀。”
见扶黎还要追问,慌得低下头,树荫遮了半张脸,“就是…就是男人们爱去的那种地方。”
扶黎站起身,惊飞了檐下栖着的灰雀,她望着碧云楼方向翘起的鎏金飞檐,忽地笑出声来,眼尾那颗胭脂痣在日光下艳得灼人。
是了,哪有寻欢作乐还让护卫杵在跟前的道理?待那老色鬼醉卧温柔乡时,白威总该落单了罢?
扶黎心中有了计较,同柳七月道了声谢,便打算今夜行动。
原本她打算自己去的,可与梅元知说了计划之后,他便要求与她同去碧云楼寻白威。
理由是扶黎一个女孩子去青楼不方便,扶黎无奈一笑,不会不方便,她可以女扮男装呀,明明就是呷醋,还找了个如此蹩脚的理由。
碧云楼门前的红灯笼晃得人眼花,扶黎出现时俨然一副清隽少年郎的模样,转头却见梅元知立在街边,月白锦袍衬得他脖颈泛起薄红。
檐角灯笼在扶黎眼底投下晃动的光斑,恍若狡黠的星子,她故意用折扇挑起梅元知下巴。
“梅郎君莫不是要临阵脱逃?”
只见梅元知喉结急促滚动,噗嗤笑出声来,抬手移开折扇,“莫要取笑我。”
此刻碧云楼朱红大门前,莺声燕语裹着暖香扑面而来。
二楼雕栏突然探出七八条水红帕子,珍珠帘后传来此起彼伏的娇呼。
“快看那对玉人儿!”
楼上的姑娘见到二人明显比见到其他客人要兴奋了许多,毕竟他二人年轻,皮囊又长得好看,虽然说她们做皮肉生意的,伺候谁不是伺候?不过她们自然是更愿意伺候一个赏心悦目的男人。
老鸨满头珠翠叮当作响地迎上来,扶黎顺势将一锭银子弹进她掌心。
老鸨暗自掂了掂重量,倒是个出手阔绰的公子哥,态度愈发殷勤,她拍了拍手。
只见十二个姑娘踩着莲步鱼贯而入,看得人眼花缭乱。
“就她。”
扶黎展臂将一位女子揽进怀中,惊得少女手中团扇坠地。
“公子只叫采薇一人吗?再叫个姑娘吧。”老鸨目光在扶黎与梅元知身上打转,显然是打算再叫一个姑娘来伺候。
扶黎眉头轻攒,他们是来办正经事的,叫那么多人围观做甚?
“不必。”拇指擦过采薇指节,冲老鸨勾唇一笑,“我们兄弟就好这口。”
梅元知的目光早就看向别处,只是从后颈漫上来的红潮已经爬到了耳尖。
老鸨嗔笑道:“理解理解,那不打扰二位的雅兴了。”
扶黎食指压住采薇正要倾斜的壶嘴,白玉酒壶在她掌中晃出细碎银光,“姑娘可会弹琵琶?”
拇指无意识摩挲着壶身缠枝纹路,“听说碧云楼的琵琶,叫人如听仙乐。”
采薇腕骨微微发颤,酒液在壶口打了个转,“公子折煞人了,锦瑟姐姐的琵琶堪称一绝,整个东宁府找不出第二个。”
扶黎屈指叩响桌案,“这样啊,可否加钱请锦瑟姑娘来弹一曲?”
“公子来迟了。”采薇垂眸斟酒时,一缕碎发扫过发红的耳垂,“白三爷包了锦瑟姐姐整月,天字号房夜夜笙歌。”琥珀酒液在杯中晃出涟漪,映出扶黎纤细的手指。
东南角隐约飘来淫词艳曲,梅元知轻咳一声,仓促举杯欲饮,却被烈酒呛得闷咳出声,喉结急促滚动两下,耳尖红得像滴了血一般。
扶黎将碎银推过桌面,“好姐姐…我只在角落偷偷听,如何?”
采薇指尖发颤,酒壶磕在桌沿‘当啷’作响,将银子收入袖中,嘱咐道:“你快些回来,莫让妈妈发现了…”
话音未落,扶黎趁机没入走廊,梅元知盯着她玄色衣角消失在门外,喉间烈酒灼烧感仍未消退。
碧云楼鱼龙混杂,没人注意到扶黎这边,她抬眸看去,十丈外朱红廊柱下,白威抱刀立在间悬着红纱灯的房门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