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乡的驿馆里,姜梨醒来的时候,迷迷糊糊听见有人在门外低语。
“主子,冯裕堂已然收押,薛怀远也找到了,就关在县衙的牢里,脑子时好时坏的。金矿的事情,人证物证,今日已经先一步派人护送回京都了。”
姜梨听见墨明沉稳的说话声,心中稍稍安心了许多,还好不是被金吾卫的人带回来。
只是下一刻,心又被提了起来,她记得穿越回来之前,她好像还算计了一把秦灏,也不知道有他的加入,如今事情会不会有所改变。
门外的说话声停下,姜梨闭上眼翻了个身背对着外面,此刻她不知道该以什么样的态度面对秦灏。
秦灏“醒了?醒了便起来吧,你说巧不巧,当年我在府门前的桃花树下,把你抱回府中医治,十年后,我在驿馆门外找到了你,夭夭,不会过了十年,你便将我忘了个干净吧?”
秦灏将门外下人端来的午饭拿了进来,放在桌上,看着明显换了一个睡姿的某人,语气冷淡带着一丝嘲讽。
他站在桌旁,不敢靠近一步,门外的阳光透了进来,勾勒出一个浅浅的轮廓,背对着光,瞧不清他的神色,只是周身带着淡淡的疏离,仿佛遥遥地站在云端,置身事外,淡漠而不染尘埃。
姜梨在他开口的瞬间,身子便控制不住地僵住了,这样淡漠疏离的语气,即便他还是叫着夭夭,却让她有些害怕,耳膜像是要被鼓动的心跳刺破了一般。
#秦灏“夭夭,我等你十年,都不打算见见故人吗?还是说,我在你眼中,连个故人都算不上?”
秦灏在姜梨出了燕京城的时候,便让人盯着她了,他先行一步,只是因为知道淮乡的情况,想要帮她处理好淮乡的烂摊子。
可谁又知道,他经过天星谷的时候,还是好好的,半日之后她们经过天星谷便出了事。
也是他忘了,这位夏郡王,从来都是个胆大包天的,怎么可能会害怕当今这位呢?
只是他没想到,自己分明是随着姜梨从峭壁上跳下来的,却没能在谷底找到她,她就像十年前一样,从他眼前消失了。
他让人在天星谷寻了半月有余,就是没能找到她的踪迹,岂料昨日回来的时候,在驿馆的桃花树下,又瞧见了她,她竟是莫名地,就这样出现在了驿馆。
姜梨放在枕上的手微微收紧,听着秦灏质问的语气,心猛然间揪了起来。
秦灏“夭夭,从前我就很想问你,你看着我的时候,究竟想的是谁?”
秦灏来到姜梨身后,衣袖轻拂过床沿,指尖落在姜梨的肩膀上,微一用力,便将她翻过身来面对自己。
姜梨眸中带着复杂的神色,略微有些惊讶,又有些如释重负。
姜梨“我......你知道,我消失的这段时间,去了哪里吗?”
随着姜梨的话音落下,一阵风推开了窗棂,携来几片桃花瓣,落在床边,阳光照了进来,竟有一种云开雾散的豁然开朗。
秦灏看着眼前的人,心中生出一个荒唐的猜测,算算时间,她这次消失的时间,前后竟然差不多一月有余。
秦灏“夭夭,你的意思是......”
他的脸上带着惊愕和慌乱,随即眸中又闪过一丝欣喜,所以她才会在初见时叫自己秦先生是吗?
姜梨“所以,殷湛和成王如何了?”
姜梨看着他的态度软和下来,这才敢从床上坐起来,直视着他向他询问案子的结果,毕竟有了梅清和阿巧相助,应该会有一个不错的结果才出场。
她看着秦灏,眸中尽是期待,也不像刚才一般,不敢去瞧他了,显然这人刚才的疏离都是装的,居然还以为自己把他当做旁人的替身。
秦灏的脸色在听见姜梨这一问的一瞬间又变得难看起来,他看着姜梨道:
秦灏“所以你喜欢的是萧蘅,你为了他才调查的殷湛和成王,从头到尾,我不过是你手中的工具而已是吗?就连离开的时候,还要让我帮萧蘅扳倒夏郡王是吗?”
秦灏一直想不通,为什么她当年离开的时候,忽然改变了对自己的态度,之前无论是对他还是萧蘅都是避之不及,能保持距离便不会主动靠近,怎么到了最后,居然给他留下那样的话。
洪孝四十二年......
他一直表现得十分淡定的面容,顷刻之间带上了怒容,眼眸中也泛起星火,只是这把火还没烧起来,便趋于熄灭,就像冬日里皑皑冰雪中的火堆,风雪过境,刹那之间便冷却了。
#秦灏“若当初......没有鸳鸯醉一事,其实你一开始,就是想要去找萧蘅的是不是?”
秦灏忽地想起当初姜梨醒来便去了大理寺,显然就是奔着萧蘅去的,即便自己救了她,她也没想过告诉自己她的事情。
他静默良久,忽然觉得自己很可笑,他原本以为她对待萧蘅如此冷淡,那是不是说明他还是有机会的,至少在她心里,自己并不比萧蘅差多少,可如今看来,倒是自己错了。
秦灏“萧蘅的记忆,也是你做的手脚?”
他的声音变得有些沙哑,语气也越发冷了,就好像冰天雪地里那最后一株即将熄灭的火苗,只需最后一缕风,便能让他彻底熄灭。
姜梨“......是。”
姜梨被他这么一问,才反应过来,自己好像真的做错了事情,她这样做,不正是利用他对自己的喜欢,来达成目的吗?
这不就是惑心境历练的目的吗?可她明明说过不会这么做的,为什么到了最后,还鬼使神差地,将他算计进去了?
姜梨的拇指不安的在掌心摩挲,以情诱人,不付诸真心,让旁人为己所用,若这人没有真心,不过贪图她的美色,那她利用便用了,可若是真心......
这莫名地让她感觉心中不安和愧疚,利用别人的真心,这当真不算欠了旁人因果吗?
姜梨不知所措的同时,秦灏的心也落入了谷底,恍若掉入冰雪覆盖的寒潭,寒意刺骨,冷彻心扉。
秦灏“夭夭,你当真没有一点儿喜欢我?”
他在姜梨面前蹲下,抬头望着她低垂的眉眼,见她眨了眨羽睫,咬着唇瓣不说话,秦灏自嘲地轻笑一声:
#秦灏“我知道了......夭夭......这是我最后一次帮你了,从此,我们江湖不见。”
他说完起身来到桌前,望着桌上托盘里的午饭,修长的指尖落在碗边,在此刻显得苍白而格外地瘦骨嶙峋。
#秦灏“饭菜都凉了,我让人重新给你送一份过来。”
他拿着东西,慢慢朝着门外走去,像是真的打算不在与姜梨相见似的,满身孤寂清冷,不曾回头,像是要舍了身后一切,往后再不踏入这红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