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王爷的伤

自书院风波后，京城上下，对这位准太子妃的议论更多了几分实质内容，不再仅限于她的容貌和气度。月婵偶尔出入宫廷，感受到的目光也愈发复杂，有钦佩，有忌惮，也有更深沉的算计。

这日，宫中举行小规模的家宴，算是皇室内部为欢迎月婵而设。皇帝陛下依旧称病未至，皇后主持，太子、几位王爷公主以及在京的镇北王凌绝皆在列。

宴设于御花园水榭，初夏时节，荷风送爽，倒也惬意。只是席间氛围，因凌绝的存在，总显得有些拘谨。他虽按礼制出席，却寡言少语，自成一方天地，与周遭的丝竹管弦、笑语喧哗格格不入。

月婵坐于太子身侧，敏锐地察觉到，凌绝今日的脸色似乎比平日更为苍白几分，眉心亦不时微蹙，虽然掩饰得极好，但他执杯的手指，偶尔会不易察觉地收紧，指节泛白。尤其是当乐声稍歇，四周安静下来时，她甚至能隐约听到他极力压抑的、极其轻微的吸气声。

他……在忍受痛苦？月婵想起之前查阅一些凡间典籍时，似乎看到过关于镇北王旧伤的记载，乃三年前北境一场恶战所留，据说伤及肺腑，极为凶险，能保住性命已是万幸，但落下了病根，每逢气候骤变或劳累过度，便会复发，痛楚难当。

看来，今日便是旧伤发作了。看他强自支撑的模样，想必是不愿在人前，尤其是在太子和皇后面前显露脆弱。

月婵垂眸，心中掠过一丝极淡的涟漪。她想起那日梅林惊鸿，他孤寂的琴音；想起书院之中，他锐利而蕴含智慧的目光；也想起栖凤阁遇刺之夜，他及时出现的身影。这个男人，强大、冷硬，背负着太多，却也……孤独。

她下意识地抚向自己腰间。那里悬挂着一枚看似普通的白玉佩，质地温润，并无过多雕饰，唯有中心一点，隐隐泛着极淡的、肉眼难辨的莹光。这是她醒来时便随身携带的物件，似乎与她的本源有着某种联系。她曾隐约感觉到，这玉佩中蕴含着一丝极其微弱的安抚、治愈之力，或许……能对他有所帮助？

这个念头来得突然，甚至有些冒险。若被察觉，后果难料。

然而，看着他隐忍的模样，想到他数次或直接或间接的援手，月婵心中一定。

趁着一曲终了，宫女上前斟酒的间隙，月婵指尖微动，一缕微不可察的清凉气息，自玉佩中被悄然引出，如同无形的丝线，隔着数尺之遥，精准地萦绕上凌绝周身，尤其是他旧伤所在的胸口位置。

那气息极淡，若非对能量波动敏感至极的人，根本无法察觉。它带着月婵本源神力中一丝纯净的生机与宁神之力，悄然渗透。

正强忍着一波波撕裂般痛楚的凌绝，骤然感到一股清凉温和的气流，如同初春解冻的溪水，缓缓淌过他灼痛僵硬的伤处。那纠缠他多年的、如同附骨之疽的剧痛，竟在这股清凉气息的抚慰下，奇迹般地开始缓解、平息！

不是麻痹，而是真正的舒缓与修复！仿佛干涸的土地得到了甘霖的滋润。

他猛地一震，霍然抬头，锐利如鹰隼的目光瞬间射向气息传来的方向——正是月婵所在！

是她？！

只见月婵正微微侧首，与身旁的太子低声说着什么，神情恬淡自然，仿佛一切都与她无关。但他无比确信，那股奇异的、带着清灵之气的暖流，源头就是她！

是她暗中出手，缓解了他的痛苦！

她是怎么做到的？这绝非武功内力所能解释！这分明是……是与他体内那丝微弱共鸣同源的力量！是超越了凡俗的力量！

凌绝心中巨震，面上却不动声色。他深深看了月婵一眼，将那抹惊疑与更深沉的探究压在眼底。痛楚的缓解是真实的，这让他对月婵的好奇与警惕，达到了一个新的高度。她不仅见识超凡，竟还身负如此异能？

他垂下眼眸，感受着伤处久违的舒适，心中五味杂陈。感激？有之。疑虑？更深。还有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被看穿脆弱的不适，以及一丝莫名的、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悸动。

月婵感受到他投来的那道复杂目光，知道他已察觉。她并未回避，只是在与太子说话的间隙，状似无意地回望了他一眼，目光平静无波，仿佛只是寻常一瞥。

四目相对，一触即分。

一切尽在不言中。

凌绝收回目光，端起酒杯，指尖摩挲着微凉的杯壁。旧伤的疼痛虽已大大缓解，但心头的波澜，却久久难平。这枚玉佩？或是她自身的能力？她为何要帮他？

谜团，如同雪球，越滚越大。而他对帘后那位准太子妃的关注，也已无法再用单纯的警惕与审视来定义。

宴席散后，凌绝回到王府书房。他没有立刻处理公务，而是独自立于窗前，望着院中那片在夜色中更显幽静的梅林。

他抬手，轻轻按在胸口旧伤之处，那里仿佛还残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清凉气息，带着淡淡的、如同雪后初霁般的清雅香气，与那日糕点中的气息，如出一辙。

“月婵……”他低声念着这个名字，眸中神色变幻不定。

或许，他该换一种方式，去接近这个秘密了。